晚上,蘇起陽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六邊形腦袋的怪物,身子臃腫八條腿的怪物……
一個個奮不顧身的俠士,一柄柄劃破天際的寶劍。
這是歷代除魔令持有者的殘存記憶。
這些強大的法師,曾經(jīng)馳騁天下,如今只剩吉光片羽。
……
“好了,別說了,我會想辦法的。”
“我今天就會給你打錢?!?p> “行行,就這么說定了。”
隨后,是一陣大聲的哭泣。
蘇起陽被吵醒了。
他驚訝地側(cè)耳傾聽,是合租室友李金佳的聲音。
三人合租,給他留宵夜的叫陳飛,是外賣公司同事。
這個哭的,是李金佳。
平日沉默寡言,交流不多,想不到還會哭。
這定是家里出了事情,要他打錢。
他在附近一家公司工作,是工資不太高,錢的方面有壓力嗎?
蘇起陽心想,他可能不知道隔壁有人吧,以為大家都上班去了。
不敢亂動,繼續(xù)躺著,免得尷尬。
看了一眼床邊的鐘,竟然已經(jīng)是11點了。
也就是說,他深夜回到了合租房,草草吃了夜宵后,然后足足睡了八九個小時。
對于一個做夢都在搶單的外賣員來說,這簡直是個奇跡。
當然,蘇起陽能原諒自己睡懶覺的行為。
任誰晚上經(jīng)歷了那么一場驚心動魄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快恢復體力。
習慣性地從被窩里伸出手,想拿手機,這才想起,手機已經(jīng)摔得稀碎。
吃飯的家伙都沒了,今天得去買個新手機。
好在爛手機撿回來了,電話卡取出來就是。
昨晚被揍得那么慘,今天還得去醫(yī)院看看,這個月是白干了。
就在此時,掃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些淤青、傷口都不見了。
明明記得,手腕上被玻璃劃了三四道長長的傷口。
馬上爬起來,擼起袖子,擼起衣服,身上光潔無斑,比平時還干凈。
一道傷口都沒見著。
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套工服,就快撕成一條條了。
桌子上,一根用布包裹著的三尺多長的棍狀物,也在告訴他,昨晚的事,是真的。
那么自己的傷口……
他想起自己已經(jīng)是“緝魔青衣使者”,又吃了蛇妖的內(nèi)丹,難道這就是福利?
趕緊起身拉開抽屜,那個可愛的紅本本,靜靜地躺著,翻開第一頁,果然是自己的名字。
睡了一覺,恍然如做夢似的。
他這邊一動,隔壁的哭泣聲停止。
李金佳沒想到一向勤勞的蘇起陽,今天會賴床。
既然已經(jīng)驚動了,蘇起陽只好起身。
也沒在家里耽擱,很快就出門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覺點,給室友一個空間,讓他盡情哭。
兩個月前才認識,不算很熟。
就算他有什么困難,自己也未必有能力解決,沒必要多問。
臨出門,才發(fā)現(xiàn)電驢沒充電,昨晚太累太急,忘了。
只好搭公交車去CBD,找了家賣手機的,不管是599的還是699的,夠用就行。
剛插好卡,下載好各種軟件,馬上就收到了99+的信息。
“陽哥,一大早接了個肥單,20份,羨慕吧?好久沒這么好的開局了?!?p> 這是陳飛的語音信息,聽得出來,非常高興。
然后是群里的信息,一大半是羨慕嫉妒恨的。
的確,外賣的單子,絕大多數(shù)都是一份一份的,能湊成5份,那就算大單了。
這家伙搶了一單20份的,該他嘚瑟。
“陽哥,跟我們合租的那位兄弟,好像家里出了點問題?!?p> “我感覺他精神上也有點,有點……”
“他三天沒上班了,你不知道吧?”
外賣員的工作很忙,平時沒時間處,反而多數(shù)是以手機做媒介進行交流。
陳飛跟他年紀差不多,又是同鄉(xiāng),因此話比較多一點。
這些信息,都不是一個時間發(fā)的,前后相差兩小時,說明陳飛心里老是記著李金佳的事,也說明他不知蘇起陽還躺床上。
蘇起陽平日比他拼,回家就是睡覺,不大關注到別人。
今天陳飛突然說起,他心說,一個大男人,為難到暗地里哭泣,的確有問題。
給他回了個語音:“我的手機摔了,剛換的一部?!?p> 過了一會兒,陳飛回道:“這是換手機的常用借口,我就不問你怎么摔的了?!?p> 蘇起陽苦笑,心說,你最好別問,答案是你意想不到的。
“我聽到他在哭,很大聲地哭?!?p> 很快,陳飛回道:“我曹!”
兩人隨后都沒再發(fā)信息。
外賣員的生活和工作很難分得清,每天都忙忙碌碌,一般都是在等單子的時候,才會聊上一兩句。
不回信息,說明正在掙錢。
蘇起陽坐公交去房管所,他要核實這個房本的真實性。
經(jīng)過一番繁瑣的手續(xù),辦事的阿姨明確無誤地告訴他,這房本是真實的。
他腦子一抽,問了句:“那我能賣掉它嗎?”
“記得交稅就行?!?p> 嘴角一咧,他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微笑。
我現(xiàn)在是有房階級了?
那還合租,有毛病。
把那兇宅賣了,在城市邊緣買套更大的,豈不美哉!
既然能賣,那不著急,先去打聽下價格,再把房子清理下,順便看看新樓盤……想不到天上掉餡餅,陡然而富。
突然感覺生活開始幸福起來。
喜滋滋地買了點酒,買了豬耳朵,給陳飛打了個電話,邀他回家吃飯,順便跟李金佳聊聊天。
好酒好菜拼了一桌,陳飛和李金佳都很詫異。
“你是不是家里有喜了?你爹給你生了個弟弟?”
“我去你大爺?!?p> 三杯酒下肚,陳飛開始胡言亂語。
李金佳呵呵跟著笑,雖然看起來有點勉強。
蘇起陽幾次都想把房子的事告訴他們,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許多難以解釋的地方,硬是憋住了。
酒是好東西。
幾杯酒下肚,許多不方便說的話,就可以隨便說了。
喝了酒以后說的話,可以作數(shù),也可以不作數(shù),最是微妙。
因此,陳飛拍了拍李金佳的肩膀說:“你這幾天不對勁,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事了?只要跟錢無關,不妨跟兄弟說說。”
李金佳端著酒喝了一大口,眼淚簌簌地下:“除了錢,老子沒有為難的事?!?p> 陳飛閉嘴了。
大家都是年輕人,到大城市打工,誰也不比誰好點。
蘇起陽的心突突地跳起來,暗想,如果數(shù)目不大,百萬以內(nèi),我好像突然有了解決的能力……
他低聲問了句:“你到底需要多少錢?。俊?p> 陳飛瞄了他一眼,猛喝了一口酒。
李金佳面紅耳赤,難受地應道:“我媽住院,要我拿5000塊錢。”
噗——
陳飛把酒噴了出來。
“我曹,就5000塊,你也值得偷偷哭?我還以為是什么超級大數(shù)目,嚇得我都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