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星君在院子里立了兩日。他昨夜就收到了凡的傳信催他回去,只是盈兒在屋里哭得厲害,不得已又多等了一夜。
他敲了敲門,見沒動靜,便用力一推。
門“吱”地一聲打開,隨之而來的是一只茶盞。
少府星君微微偏頭,茶盞從他耳邊擦過,砸到院子里,骨碌碌轉了幾個圈不動了。
“趕緊收拾東西,咱們該走了?!?p> 盈兒惡狠狠地瞪著他,胸中的憤恨無以言表。她與仙君相伴數(shù)萬年,一直親密無間,可自從少府星君出現(xiàn),什么都變了。仙君會和他下棋,會和他講些自己聽不懂的東西,還會不經(jīng)意地拿他和自己作比較。最最可恨的是,若是沒有他,仙君一定不會拋下自己。
“你給我出去!”
少府星君對盈兒的咆哮置之不理,催促道:“快些?!?p> 盈兒聞言,沖到少府星君身前,指著他的臉:“誰要跟你走,你給我出去,聽到了嗎!我討厭你!”
少府星君瞇起眼:“你說什么?”
他的眼神和口氣充滿威脅,與往日在仙君面前謙遜端正、矜貴自持的樣子迥然相異。
盈兒吼道:“你聽不懂人話嗎?出去?。 ?p> 少府星君沉下臉,一把扣住盈兒的手腕,道:“看來你是不需要收拾東西了?!闭f罷就拽著她朝外走。
盈兒一看少府星君打算用強,當下也不客氣,腳上用力朝他踢去。
少府星君聽到響動,轉身以腿格擋,手上力道猛增。
盈兒手腕一痛,驚呼出聲,等疼痛消去,才發(fā)現(xiàn)渾身的靈力都被壓制住,竟連飛身逃跑都不能,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府星君。
在與少府星君相識的這一千年里,她沒少仗著主人家的身份找他麻煩,兩人時常因一點小事纏斗在一起。雖說少府星君贏多輸少,卻從未像今日這般一招就將她拿住。盈兒此時才知道,以前種種不過是少府星君的做戲。
她又想起自己對少府星君的苛待,要是真在他手下討生活,只怕沒有好日子過,想著想著,眼淚又撲簌簌掉落下來。
少府星君嘴唇緊抿,漠然道:“你再哭他也不會回來?!?p> 聞聽此言,盈兒愈加傷心,她死命拖著身子不肯前行,哽咽道:“我不走,我不要跟你走……”
少府停下腳步,靜默著看了盈兒半晌,從袖中取出一物,乃是一支氣質古樸、通體油亮的木簪。
盈兒看到木簪,心下凄然。這簪子仙君從不離身,盈兒曾要他換過,也曾向他討過,他總是微笑著搖頭,說:“若你要別的東西我都能給,唯獨這簪子不行。”
這事卡在她心里不知有多少年,如今這簪子就在眼前,她卻不敢去拿。
少府星君見盈兒遲遲未動,抬手將簪子插在她潦草的發(fā)髻上:“你家仙君有話給你?!?p> 他手掌一翻,半空中浮現(xiàn)一抹淡青色的光紋,有聲音從中傳出,正是仙君的叮囑:
“盈兒,我此行日久難歸,你且隨少府星君去往天界。記得要與人為善,不可招惹是非。這簪子雖無大用,卻是個遮掩氣息的好東西,你既想要,便留給你了?!蹦锹曇纛D了頓,繼續(xù)道,“少府星君是天界器重之人,你要聽他的話,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處處刁難人家……我知你心中難過,我……”
他“我”了半天,終是什么都沒說。
光紋在惆悵中消散,化成點點瑩光落進草地。
盈兒淚如雨下,認命地垂下頭。
少府深深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化作一道長虹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