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中途鬧出的事,三佬并未領著懷瀅熟悉右攝提,他將懷瀅安置在檔案庫,簡單交代了幾句便趕去安撫錦華等一眾主事。
檔案庫是個一座面積頗廣七層樓閣。入門是前廳,為承接差事的場所。其后和樓上皆為藏庫,存儲歷年的公文和重要文書,除三位主政和檔案庫人員,均不得進入。
前廳,一條兩丈有余的長桌橫在中央,其后有四名小役正忙碌地工作著。懷瀅見幾人無一搭理自己,便清了清嗓子:“我叫懷瀅,諸位怎么稱呼?”
幾個小役只是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誰都沒有吭聲,然后就又低下頭繼續(xù)自己手上的活。
懷瀅不免尷尬,正不知該做些什么,一個年紀尚輕、長相討喜的孩子抱著一摞文書挪到她身邊,小聲道:“主事有所不知,我們這樣的幫役通常是不記名的。”
懷瀅見有人搭理她,很是開心,忙問道:“為什么?”
“我們都是臨時在此當差,等攢夠了俸祿就會走,干不了幾天。”小役從腰間取下個很尋常的木牌子,上面刻了一串數字,“我是一百三十七號。”
懷瀅這才想起宮娥們曾說過,右攝提和人間息息相關,差事繁雜且急迫,很多時候要不眠不休才能趕得及。也正是與人間關系緊密,俸祿甚為可觀,有不少手頭緊、有急需的小役會過來臨時當個差。這些人嚴格意義上不算是右攝提的人,姓名什么的也不會被記錄下來。
懷瀅下意識看向長桌后的幾人,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一個干瘦的、滿臉病容的中年,還有一個愁云慘淡的婦人。
小役見懷瀅在打量眾人,忙解釋道:“那老頭的修為到了瓶頸,要用俸祿換靈丹幫助突破。干瘦的那個,好像是修煉出了差錯,身體虧得不行,需用某種名貴草藥才能救治;那個婦人嘛,聽說她兒子作人時犯了大錯,死后被下到血池整日受苦,她心疼兒子,這才來了右攝提。哎,真是可憐父母心啊,都是上輩子的親緣了還要替子還債,嘖嘖?!?p> 懷瀅好奇地問:“那你呢?年紀輕輕,也不像是缺這少那的。”
小役嘿嘿一笑:“我家里有位長輩,快要大壽了,我想著在這兒賺些俸祿,給他送份大禮。哦,對了,樓上還有兩人,一會兒就該下來了?!?p> 懷瀅道:“你可否帶我逛逛,跟我講講這里的情況?”
小役面有難色,四下瞟了幾眼:“主事,實在對不住,手上的活兒還沒做完呢,不行您先自個轉轉?”
懷瀅初來乍到,也不覺得小役是故意推脫,便道:“那好吧,你先忙?!?p> 她這邊剛從小役身上收回視線,就注意到其余幾人鬼鬼祟祟地低下腦袋,顯然一直在觀察她。這種刻意躲避、又偷偷打量的狀態(tài)讓人渾身不自在,所以懷瀅只在前廳待了片刻,就上樓去了。
她這邊剛上樓,病懨懨的男子就抬起頭:“她就是那個帝君指過來的仙子?怎么派到咱們這兒來了?”
婦人滿臉愁容道:“咱們跟著二佬,雖說沒有打賞,至少俸祿不比別處少??梢歉?,俸祿必然要被別的司屬分去……”
病懨懨的男子接道:“錦華仙子先前才說過,不許任何人理會這懷瀅,想來她們之間定有些什么。如今她卻成了咱們的頂頭上司……”他想了下,“錦華仙子是何許人,那是能得罪的嗎?依我看,這檔案庫是不能待了,別賺不到俸祿還把自己給搭進去。”
婦人心覺有理,點了點頭:“不錯,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還是得謀個出路?!彼D過頭,“誒,老頭,你怎么說?”
老頭將登記好的文書碼齊:“我啊,倒也想尋個好去處。可惜年紀大了,沒人要,也只有這檔案庫的活勉強能做。我想啊,二佬既然能把檔案庫拿給懷瀅仙子管,她總不至于太差勁吧?!?p> 男子對婦人道:“你不必與他多說,他和咱們不一樣,他的俸祿快攢夠,在哪都行,可咱們至少還得再熬個一年半載。要是她懷瀅和旁的仙子一樣家大業(yè)大、出手闊綽,咱們也就不說什么了,偏她只是個伺候人的……”
一三七把文書存放好,剛返回來就聽到這句,他問三人:“你們在說什么呢?”
男子譏諷道:“你小子倒是自來熟,跑去跟新主事套近乎,就忘了錦華仙子交代過什么,不怕被她抓去抽爛你的皮?”
一三七一聽這話臉就白了:“我、我沒有,我只是覺得大家都不理懷瀅仙子不太好……”
他剛來的時候,因一點小事被錦華仙子的女使抽過戒鞕。那戒鞕是專門處罰犯錯的小役的,打在身上從皮到肉到骨髓內臟都是疼的,他害怕極了,再也不想體驗那滋味。
男子嘿嘿一笑:“這新主事得罪了錦華仙子,你可得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