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我不能死

　　從井蓋爬梯而下。

　　地下水道景觀大大出乎李察預計。

　　他原本認為會是狹窄陰暗，骯臟的地下水散發(fā)著刺鼻的惡臭味。

　　沒想到這里剛好相反。

　　通道很寬闊，足夠三四個人并排而行。

　　沒有刺鼻的惡臭味，偶爾還有電燈亮著。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里的？”李察好奇問道。

　　楊奇挺直了背，單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眼里都有了光芒：“這條通道原本是打算做地鐵軌道的，后來因為其他原因，才改成了下水道?！?p>　　“附近也沒有小區(qū)住宅，基本沒有污水排下來，下雨天也不會被淹?！?p>　　“至于為什么能夠發(fā)現(xiàn)這里，因為我是圣迭戈基地的設計主要負責人?！?p>　　“可以說，整個圣迭戈基地，就是我設計出來的。”

　　“它有多少條街道，有多條下水道，哪些地方有別墅，那個區(qū)域是干做什么功能的，我都一清二楚?！?p>　　楊奇說這話，帶著濃濃自豪，眼神都帶著光。

　　“你設計了圣迭戈基地？”李察明顯不相信楊奇說的：“若是真有這本事，怎么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楊奇眼眸下垂，情緒低落下來：“我也只會搞城市設計了。”

　　“我當年從東方國移民到星條國，在國際上獲獎無數，隨便給人設計一個圖紙，最少都要八位數報酬。”

　　“末世時代后，米陽、洛鉑和威爾遜家族一同邀請我設計圣迭戈基地圖紙。”

　　“他們開始給我許諾各種好處，等我基地建成后……”

　　楊奇長長嘆了口氣，他現(xiàn)在結果已經充分說明，當初許諾的條件一個都沒有給他。

　　基地建成，一腳就將他踹開。

　　“三大家族為了鞏固統(tǒng)治，開始施行‘白人至上’的政策，基地內所有東方人的積蓄全部掠奪而走……”

　　聽到楊奇遭遇，李察也很同情。

　　不管在任何時代，武力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倘若楊奇有戰(zhàn)將甚至更高等級，還會被如此對待嗎？

　　李察問道：“你就沒想過反抗？”

　　楊奇正是李察目前需要的人。

　　了解熟悉基地構造，清楚基地富人位置，只要將他拉入伙，賺錢就會順利很多。

　　“不敢反抗?！睏钇婵嘈u搖頭：“以前有人反抗過，基本都死了，我不想死。”

　　李察怒斥道：“那你現(xiàn)在茍活著和死了有何區(qū)別，天天被當做過街老鼠，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你永遠只配被人欺負。”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尤其是秩序崩壞的社會。

　　善良的人都會被欺負，更別說軟弱沒有反抗勇氣的人。

　　“楊奇你回來了嗎？”

　　遠處轉角，響起女子聲音。

　　楊奇深吸幾口氣，將身上灰塵拍落，努力擠出笑容，“媳婦，是我回來了?！?p>　　大步往前走。

　　七八米后，轉過彎，是一處大約有二十平米的隔間。

　　準確的說，應該是緊急避險的單獨隔間。

　　四周橘黃色燈光將空間照亮，也讓這里有種溫馨的感覺。

　　靠墻是一面書柜，上面整整齊齊擺放著書籍。

　　兩個破爛的衣柜，一架鋼床，還有很多破爛推擠在角落。

　　此地是楊奇夫妻居住的地方。

　　“媳婦，猜猜我?guī)Я耸裁椿貋恚俊睏钇婺樕蠋еθ荨?p>　　“不知道。”

　　李察循著女子聲音看去。

　　輪椅上，躺著一個東方面容的中年婦女，五官還算端正，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笑起來很和藹，就像是春風吹來，讓人看著很舒心。

　　楊奇將被踩扁的盒子拿出來：“媳婦，今天是你生日，我專門給你買了最愛吃的奶油蛋糕。”

　　將盒子放在木桌上，認認真真擺弄，盡量恢復蛋糕形狀。

　　他想給媳婦最好的禮物。

　　“只是太可惜了，我在路上腳滑了，摔了一跤，將盒子都壓扁了，形狀不好看了?！?p>　　楊奇有些惱怒的撓了撓頭：“還能吃，還能吃。”

　　故意隱瞞被幾個少年欺辱之事，不想讓妻子會自己擔心。

　　“奶油蛋糕這么貴，你買來干嘛，你不是一直想要換一副眼鏡嗎，應該給你先換眼鏡的?！?p>　　以他們目前條件而言，奶油蛋糕是奢侈品。

　　楊奇媳婦責怪道，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

　　太驚喜了。

　　“嘿嘿，你去年過生不是許愿想要吃奶油蛋糕嗎，我今年滿足你的愿望?！?p>　　楊奇站起身將口袋中一根蠟燭摸出來：“哦對了李察小兄弟，這是我愛人——顧靜?！?p>　　剛才兩口子只顧著聊天，全然忘記了李察還在旁邊。

　　“嫂子你好。”李察主動走到輪椅前，友好的伸出右手，和她打招呼。

　　右手在空中停留了數秒，也不見對方回應。

　　“不好意思，我媳婦癱瘓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動?！?p>　　楊奇尷尬一笑，連忙打圓場。

　　“是我不好意思。”李察收回手，有些觸動。

　　他無法想象一個女性，在脖子以下都癱瘓的情況下，沒有自暴自棄，還能有如此甜蜜的笑容。

　　更無法想象，楊奇竟然不離不棄照顧她。

　　“楊奇，有客人來了，怎么不說一聲?！?p>　　“嘿嘿，忘了忘了?！睏钇纥c燃蠟燭，將蛋糕端到媳婦面前：“先吹蠟燭許愿吧?！?p>　　顧靜扭動脖子，閉上眼睛：“希望我們一家子能夠團聚，開開心心的活下去。”

　　活下去已是奢侈。

　　在楊奇和李察生日歌中，嘴巴對著蠟燭，用力吹下去。

　　“家里來客人，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鳖欖o繼續(xù)說道：“幸好有奶油蛋糕，小兄弟，別嫌棄。”

　　李察搖搖頭：“怎么會嫌棄。”

　　許愿完成，下面是分蛋糕。

　　楊奇將奶油蛋糕一大半分給了顧靜，剩下一小半給了李察。

　　自己將塑料刀上的殘渣刮下來送入口中。

　　“媳婦，來吃吧?！倍酥P子，用叉子插起來一坨，送到顧靜口中。

　　“我媳婦當年是被米陽家族的人打成這樣的，那群人渣！”楊奇一辦喂妻子吃蛋糕一邊講述。

　　做得很自然，七八年來，每一頓飯每一口水，都是楊奇喂顧靜。

　　他和妻子認識了二十年，結婚后兩人感情一直很好。

　　這個家，全靠楊奇一人支撐。

　　李察吃了一小塊蛋糕后，將剩下蛋糕放回木桌上。

　　不是嫌棄。

　　而是不忍多吃。

　　奶油蛋糕對他們夫妻而言，太過珍貴。

　　楊奇一口一口的喂著顧靜，橘黃色燈光下，顯得更加溫馨。

　　李察被他們夫妻兩人間的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愛情感動。

　　“你們還有一個兒子？”書桌上擺放著一個破裂的鏡框。

　　一家三口人的合照。

　　“對，可惜兒子離家出走了?！睏钇婷加铋g掩飾不住的失落：“一年了，生死不知，那個臭小子也沒有回來過?！?p>　　兒子離家出走，對他們夫妻打擊很大。

　　半個小時后，楊奇將蛋糕喂完。

　　李察將楊奇叫到一旁，小聲說道：“你真打算一輩子就這樣，活在下水道，讓你妻子跟著一輩子受苦？”

　　楊奇愣了愣神，有些失落：“現(xiàn)在這種情況沒辦法，我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認命了?！?p>　　李察換個方式說道：“我聽說基因藥劑能夠治好你妻子的身體，你不想治好她？”

　　“我當然想，只是不可能，基因藥劑最少要五百萬聯(lián)邦幣，就是把我賣了，都湊不夠那么多?！?p>　　“而且米陽家族，不會賣基因藥劑給我們東方人的，只能花更高價格從其他人手中買。”

　　李察將手放在對方肩膀上：“我現(xiàn)在有個賺錢路子?！?p>　　將自己想法說出。

　　看到楊奇和顧靜感情，李察相信他是個重情義之人。

　　此人是值得信賴的伙伴。

　　“我現(xiàn)在需要有人熟悉基地環(huán)境的人做配合，你幫我的話，報酬我不會虧待你?！?p>　　楊奇聽到李察計劃，嚇得連忙后退，瘋狂擺手：“這是犯法的事，白人警察遍布基地，逃不走的。一旦被抓住，是要死的?！?p>　　“我怕死，沒有我，顧靜她活不過三天，我不能死?！睏钇嫔钌顕@了口氣。

　　他很愛妻子，這份愛束縛著他。

　　李察知道說下去沒用，這些年受到的打擊和欺壓，早就讓楊奇沒有了做出改變的勇氣。

　　任何與基地做對的事情都不敢做。

　　逆來順受。

　　李察站起身緩緩說道：“你妻子比任何人都渴望站起來奔跑，你以前沒有能力幫助她?！?p>　　“現(xiàn)在機會就在你眼前，想通了，明天到溫納醫(yī)院找我?！?p>　　回到單獨隔間，將今天才搶到了三千聯(lián)邦幣留下。

　　三千聯(lián)邦幣，是楊奇幾個月的收入。

　　“嫂子，祝你生日快樂，你們的蛋糕很好吃?！?p>　　離開地下水道，他不確定楊奇會不會來找他。

　　機會已經給他，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