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安居
“老奴也是方才得知~”高力士苦笑。
皇帝背著手踱來踱去，好一會兒，忽又開口：“第五琦，南家小郎的那首詩，你可曉得？”
第五琦從短案那邊站起身，頓了頓，便輕松吟哦起來：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授長生。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
九十九圣君，浮云掛空名。
翰墨蔽仁恤，暫竊一夜聲。
此戲何足道，五噫出吳門?！?p> 皇帝又沉默了會兒：“你看如何？”
第五琦拱手：“有仙氣...但，詩意似遠未盡也~可惜~”
“...是啊，可惜了啊~”皇帝輕嘆了聲：“...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授長生...嘖嘖嘖...”
他轉(zhuǎn)頭看高力士：“那日的情況，將軍可再與我說一遍？”
高力士走上兩步，躬身笑：
“老奴也是后來聽說的，至于各種細節(jié)，難免模糊了，便再說回給圣人聽個樂吧~”
“前兩年江南連旱，圣人慈悲心憂生民，差老奴跟著太子前往檢視撫恤?！?p> “行至姑蘇時，老奴自作主張去了趟南府，當時想著，替圣人瞧瞧，若是那府中后人受了什么委屈，回來后也能斗膽在跟您跟前提一嘴?！?p> “便這樣與那南家五郎結(jié)識了...”高力士仿佛想起什么奇怪的畫面，悄悄瞥了眼文質(zhì)彬彬站那兒的第五琦。
結(jié)識南壽的那會兒，還同時撞見了這位的寶貝妹子第五敏敏呢...后來要不是自己出手，還不知會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不過當時的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太大，至今也只有四個人知曉。
別說第五琦應(yīng)該還不知道了，連皇帝那兒高力士都沒講...因為確實有點尷尬。
苦笑了下，高力士又繼續(xù)道：“...也算是老奴與他的一樁緣法吧~”
“至于此詩的來歷么...老奴當時已跟著太子回東都了，并未親眼得見，但據(jù)說是那南五突發(fā)宏愿，想籍著旱時在姑蘇城里開條新河，一來方便以后城里交通取水，二來也能以工代賑為災(zāi)民們謀個暫時活路?！?p> “但修河終歸是件大事，縱然南府有些錢財，也不適合由他一個白身來擔當...聽說他曾幾次三番拜會姑蘇當?shù)氐暮篱T名士，嘿，但結(jié)果么...”
“風(fēng)聞當晚，在太湖湖畔做了場好熱鬧的雅集，姑蘇左近不少名士都專程前往一起賞月賦詩作樂，那南家五郎得了消息也去拜會...嘿嘿，好像當場卻被取笑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還有人架著說若他能隨便做出首律詩來，便一切好說...哈，似是終于把那南五給惹急了.”
“痛飲數(shù)杯后，便當場朗聲頌出了這首《白玉京》...嘿嘿，老奴這邊說的馬虎，但想來是夜他也是出盡了風(fēng)頭吧~“
“哈哈哈哈~”皇帝撫掌大笑：“難怪有“暫竊一夜聲”之說，張狂是張狂了些，但有情可原...唔，那晚果然是他一枝獨秀么？”
高力士賠笑：“應(yīng)當是的，否則這般規(guī)模的雅集后，定有詩抄記錄，結(jié)果后來流傳出來的只他這一首?！?p> 皇帝又笑了會兒，摸摸胡子：“不學(xué)無術(shù)么...記得將軍還說他之前有遇仙？”
高力士趕緊躬身：“那是他對老奴講的，至于真假如何，老奴確實不知?！?p> “...唔...五噫出吳門...所以便千里迢迢來長安了么？”皇帝一擺手：“高將軍啊，他既然來了，那你便差人...不，正好朕心情有些煩悶，咱們這兩日便一起瞧瞧他去，看看那遇了仙的小五郎，到底是來長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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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轉(zhuǎn)眼又已是下午時分了，永平坊里不少婦人正與平時一樣，聚在十字街口清涼寺門前的大榕樹下，做著縫補活兒說些閑話。
今天的話題中心，自然是那個剛搬過來，還口帶吳音的俊俏小郎了。
原本只覺得這新街坊不但人才英俊嘴巴甜，可不曾想，近中午時，他又領(lǐng)著三輛超級大車回來了。
那車子...真是裝的滿滿當當...莫非都是他的家資？...這可了不得啊。
此時的長安，原本就有“北貴南賤東財西工”之說。
永平坊靠城西南，住的大多是些庶民和工匠，要是趕上不景氣的日子，不少家里斷糧個兩三天都是常事，還得出城找些野菜果子來填補。
連坊正家里抖摟干凈，都未必能填滿那么大的兩輛車。
莫非那小郎是富貴人家？...可富貴人家怎么會來搬來永平坊里呢？門戶完全不相當啊~
正嘰嘰喳喳議論得熱鬧時，話題中心便出現(xiàn)了。
南壽開開心心走在前頭，身后跟著吃得心滿意足的小智言。
方才在西市酒肆里張羅了三桌，熱情款待車行伙計們后才把人送走。
順利舔到空投，心里盤算著美好的長安計劃即將展開，南壽怎么可能不快活。
正好看到坊內(nèi)的消息中心，他大笑著連連朝幾張熟悉面孔招手：
“哈哈哈~劉嬸兒，方家二嫂，之前瞧見沒，我行李已經(jīng)全到啦，等晚上落了坊門，大家得空后都記得去我那兒一趟啊，帶了些土產(chǎn)，少不得還得請大家?guī)臀覈L嘗...那邊幾位高鄰也別客氣，都來都來，哈哈，以后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千萬別生分咯~”
婦人們紛紛起身歡喜著答應(yīng)，還有立刻放下手里活計，說要上門去幫灑掃的。
南壽想了想，也沒客氣，笑嘻嘻領(lǐng)著那四五個婦人就往家走。
因為他這宅子確實不小，雖不是新的，但畢竟之前空置了陣，正式在里面生活前，灑掃也得當個小開荒來做。
前后兩進呢，南北堂屋各一架，再加上大小東房和大小西房，廚房柴房，光房就有足足八口。
并著前小后大兩個院子，總面積按后世算法怎么都得有八百多平方。
不過這在永平坊里倒也不算奢毫，畢竟時代環(huán)境都不同。
長安人口雖多，但地價房價整體并不算貴，尤其是在靠城南這邊，據(jù)說常年住不滿，有些坊里的空房屋墻甚至被人推了，成了菜畦。
長安居，大不易。
然而對于一般百姓而言，這邊貴的卻不是地皮和房子，而是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