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輕輕拍打著魚簍緩步回了自家宅院推開門，跨過門檻，宅院不小，院中起著一座木質(zhì)的涼亭，亭中相對擺放有四張微微泛黃的蒲團(tuán)中間一張青石茶幾上還被老頭兒刻了棋盤如老頭兒所說就是下棋喝茶兩不誤嘛，亭下種著些花花草草一到夏天各色花開雖然看著有些雜亂卻總會召來許多蝴蝶蜜蜂的，記得小時候孩子總會和鄰家孩子們一起趴在亭欄上望著亭下老頭子踩著比自己還要長的木板忙碌，時不時還會給老頭子加油助威一番“拉大鋸扯大鋸”，后來一次老頭像是吃壞了肚子扯據(jù)時不小心就放了個響兒，孩子們便時不時會加上一句“老頭兒亭下放大屁”偶爾來幫工的劉叔叔不小心樂出聲來老頭兒便會白他一眼，實(shí)在聽的煩了便會讓陸清明回屋取些瓜果領(lǐng)著孩子們?nèi)ハ锟诘睦咸覙湎滤?。一轉(zhuǎn)眼孩子們有的去了學(xué)堂有的甚至都幫著家里做起了活計(jì)，只剩下了劉叔家兒子留下和老頭學(xué)起了木匠手藝，最小的陸清明也被老頭趕去了讀書又因?yàn)殛懤项^和李夫子好像有些矛盾便也沒有去學(xué)堂，而是在家自己一個人看書，時不時陸老頭便會和少年念叨說好好兒讀書最好以后考個狀元啥的至少要比那李牛鼻子有學(xué)問好給他老頭子爭口氣。
陸清明走進(jìn)屋子推開陸老頭的房門見著仍在呼呼打鼾的老人，手里還攥著早已無酒空酒葫蘆，身上的被子也被踢到了一旁少年便走上前幫老人扯回被子掩好被角，又試著掰了掰老人手中攥著的酒壺卻是如何死拽都拿不下來便放棄了直接將老人的手連同葫蘆一同蓋在了被子里，眼不見心不煩嘛，出門前還不忘扶正了老人床下的靴子這才滿意的踱步出門。摘了蓑衣掛在墻上，又解下腰挎的魚簍和醋壺提出最后一條魚丟進(jìn)盆里，舀水洗了把臉開始洗魚擇菜準(zhǔn)備煲湯。
：“陸清明！你嘴真是開光了我跟你說啊那魚絕對是成精了，我罵它它甩我一身水，逗逗它吧它還跟我裝死，真的！我現(xiàn)在都感覺慎得慌我跟你講。”說著少年環(huán)起胸望著桌上香噴噴的魚湯開始故弄玄虛添油加醋。
?。骸罢f完了？”
：“說完了。”
?。骸安皇钦f了嗎？，就算成精了也還是條魚不是，害怕不如就燉了嘛一舉兩得，一舉兩得?！鄙倌赀呎f著邊挑起了兩碗魚湯中的魚刺。：“算了算了，你說的是有道理，你這魚湯就挺香的給我也來一碗壓壓驚?！?p> ：“鍋里還有自己盛吧，等下端正屋一起吃去，順便幫我盤里面餅，我去叫老頭起來吃飯?！?p> ?。骸安挥媒辛?。”老人素杉長褂腳踩布鞋腰間斜挎一只碧綠顏色摩挲的透亮如玉的酒葫蘆，兩手附后踱步來后院望著兩個年輕少年，捻須說到。
?。骸斑稀项^兒今兒這一身兒這么喜慶咋的，是終于開竅啦？看上哪家老姑娘啦要不要我?guī)湍闳ブv兩句好話兒?！?p> 陸清明使勁白了一眼韓靈：“呦，小兔崽砸我說今兒這怎么出門就覺著這么不順當(dāng)呢，你小子這印堂發(fā)黑滿身妖氣纏身是有大兇之兆啊，趕快照照還有是不感覺兩肩沉重，兩腿發(fā)虛啊?！崩项^兒掐指瞇眼有模有樣說道。
韓靈揉了揉肩頭連忙跑到水缸旁撩起頭簾兒看了又看，缸邊長劍嗡嗡顫鳴兩聲，少年立馬緊緊皺起眉頭。：“老頭你可別瞎說啊，我…年紀(jì)輕輕火力那么壯。你可別嚇我，嚇壞了可我就要吃你的喝你的，賴著你不走了。”
?。骸白屇阈∽佣喾e積口德，這不遭報應(yīng)了吧?！?p> ：“老頭兒，別唬他了，韓靈別看了端菜咱進(jìn)屋吃飯去，水里照臉哪里瞧著不是黑的，瞧，給劍都逗樂了吧，他唬你都聽不出來害～”說著少年扶了扶額頭忙拉著老人朝正屋走去。一旁的少年這才回過神來，罵了句娘又趕忙掌了自己兩耳光，端起菜碟餅盤跟了上去。
屋內(nèi)，一老兩小三人圍坐各自喝著碗中湯：“清明，一會兒吃完飯我得出小鎮(zhèn)一趟，晚點(diǎn)兒李家就會差人來取柜子，你也不用去知會了，我不在這些時日記得用心讀書，你看有啥要用的書本兒，列個單子到時候我?guī)湍阗I來?！标懤项^剛說完，韓靈便趕忙朝陸清明眨了眨眼感覺不夠又側(cè)過身小聲說道：“讓老頭幫我也帶本兒武俠小說唄，咱鎮(zhèn)上有的我都翻了不知幾遍了?！标懬迕鞅阋驳吐曊f道：“你找我沒用誰讓你說話都沒個把門兒的，你得把老頭兒哄高興了。”韓靈聞言心涼了一半兒轉(zhuǎn)頭望向陸老頭。
?。骸瓣憼?，陸老爺，陸大爺，陸祖宗您行行好您看，能不能…”
老人聞言揮手打斷了少年言語，還沒說出不能，韓靈便趕忙朝陸老頭挪了挪屁股拎起桌上的酒壺給老頭身前的酒杯倒?jié)M酒又給倒了一杯：“來陸老爺子，今兒我先自罰三杯給您老賠個罪，再敬您老兩杯以表晚輩對您的敬意之后我再陪您老慢慢喝哈?！闭f著少年提起酒碗仰頭一飲而盡撒了一半兒，看的老人直咽唾沫趕忙拉住少年再要倒酒的手。：“行行行，這位韓小哥，給你買給你帶，咱倆誰跟誰，年紀(jì)輕輕的就別粘酒了，喝酒傷身，喝酒傷身。”陸清明見老人哪里是不計(jì)較了而是舍不得酒水便不由得嘆了口氣一口飲盡碗中湯起身朝自己屋走去，不一會便拿出一張寫滿書名的半大紙張遞給老人，老人接過紙張哪里看得懂上邊寫的是啥書，咋說也算得上是只見其名，哥倆兩不相識，只是見了這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目⌒阕舟E便心里痛快便捻須笑著朝少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
飯剛吃完李家人便來人取柜陸清明急忙跑去招呼客人，還幫忙抬出了宅院一切做的行云流水。而老人獨(dú)自站在院內(nèi)水缸旁望著忙碌的少年不由得捻須而笑：“真是光陰如水啊，小清明也長大了啊。”
?。骸爸剽x”老人默念一聲釘?shù)厣系拈L劍立刻一分為二，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劍化作劍光轉(zhuǎn)瞬間便沒入老人身軀，地上留下一把雪白長劍。：“鴻毛，看顧好倆孩子那韓靈觀之近日命數(shù)虛實(shí)不定是有劫難明兒又和他形影不離的不可疏忽大意，切記無非必要不要在小鎮(zhèn)之外出劍?！钡厣涎┌组L劍嗡嗡顫鳴。
陸清明送走李家管事便回到后院開始刷洗碗筷老人隔墻喊道：“清明，在家好好兒念書那邊事情急我就先去了，也別送了?！?p> ?。骸爸懒?，路上小心記著少喝酒別誤事?！崩先思傺b沒聽到后半句應(yīng)了一聲便一跨過門檻，轉(zhuǎn)瞬便來到老桃樹下對著桃樹撒下半壺酒水，微微佝僂的老人俯身盤腿坐在老桃樹下呢喃道：“諸位，見如今這般盛世景象，意可平否？容我老頭子再看幾眼這天下，便可放心去陪諸位了。”說完老人便捻須而笑。下一刻一位身穿青色孺衫，頭別一支白玉簪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桿篆字風(fēng)雪二字的雪白色小錐筆緩緩轉(zhuǎn)動邁步便出現(xiàn)在老人身側(cè)躬身說到：“前輩，如今劍道初祖親傳可就只剩你兩人了，我無所謂，既前路已斷登高無望那幫陰陽家們又如此安排那便死則死矣就是，于我而言何嘗又不是一種解脫，但這世間任憑誰說都不該留您在此等死，真不在好好考慮考慮？”
：“既是我脈劍修留下的隱患，自當(dāng)該由我脈劍修來收尾，此劍我若不出，這世間又有幾人出的，活的太久了，也該給年輕人讓步了。我三位師兄均隕落于此，既然注定要有人去死，我便也該去見見故人了?！闭f完老人放下酒壺站起身拍了拍儒士的肩膀又說到：“小李娃，今兒這是怎的咋個說話都不甩那些個酸文，拉扯那點(diǎn)兒典故與我這個頭發(fā)白見識短的老匹夫抖漏墨水了，是不怪我攔你收我那小孫兒當(dāng)那關(guān)門弟子了？”
孺衫文士板起臉說到：“陸清明是前輩孫兒前輩既然不讓我教那我便不教便是，只是前輩你既得一陸清明這般的修道美玉而不雕只傳些練氣養(yǎng)氣之法，劍術(shù)絲毫不授實(shí)乃憾矣，我也不過是不忍心見前輩如此揮霍陸清明的資質(zhì)而已，望前輩還是與我接過這茬兒吧?！?p> ?。骸拔易杂形业拇蛩?，這世間既不缺一個新的李天沐，亦不少我一個陸翊，那孩子就該走一條屬于自己的大道，而不是你我這般老路。于我對我那孫兒的期待，你李天沐的道不夠看，我老頭子的道一樣不夠看?！闭f完陸老頭剛準(zhǔn)備離去身前便又有一道士頭戴一頂金色蓮花冠一身青色道袍、一僧人身披袈裟手持一串摩挲的锃亮泛著層層金光的佛珠同時一步跨出來到兩人身前。：“二位，不知那妖祖破封而出之時小鎮(zhèn)居民可有安排？”僧人率先開口說道。
儒士與僧道二人作揖致禮僧人雙手合十彎腰與儒士還禮，道士打了個道門稽首與儒士還禮。：“陸老前輩此番出鎮(zhèn)便會攜帶商議此事，二位不必?fù)?dān)憂，若還有所求與陸老直言便是?！倍寺勓該u了搖頭，一旁的老人見聊完了便一步跨出來到了小鎮(zhèn)西邊的墨河旁，又祭出那把墨色長劍一步躍上，長劍筆直一線破空而去轉(zhuǎn)瞬便沒了那一人一劍的身影，只留下大如雷鳴的聲響在此緩緩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