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間再次開始流動時，周培仁看到了一個久違了的哥哥。
他從來沒有停止過憤怒，一直仇視著軟弱的自身，所以才會常含不甘。但他從來不會被打倒，被挫敗，只會越來越憤怒，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勢不可擋，不可阻擋。
周培毅的臉上，那股濃重的陰郁已經(jīng)被燒毀，逐漸退潮，從面部，退到青筋暴起條條紫色的脖頸，最后一直退回到心臟，直到消失不見。
沉重地喘息，周培毅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放棄了，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心臟進行蟄伏，等待下一次內(nèi)心的縫隙。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污染。
從星門之后誕生，附著在周培仁身上的這種會奪去人理智的力量，似乎已經(jīng)成功污染了十二代神子，也近乎污染了當(dāng)代神子。
他抬起頭，無比凝重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哥，你已經(jīng)知道了.......”周培仁小聲說。
周培仁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里，卻總覺得要帶著歉意和害怕去面對自己的哥哥。
“我親身感受過了，這東西，在你心臟里藏著的東西?！敝芘嘁愕恼Z氣舒緩了很多，“它不是你內(nèi)心的聲音，不是你。它是想要干擾你理智的外來物，是一種污染。你不要被它蠱惑，迷了心智?！?p> 周培仁遲疑著點頭。
周培毅接著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dān)心，你一向如此。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這樣做。但這東西，不是你能獨自處理的東西，我們得一起對付它?！?p> 周培仁再次點頭，帶著一點點希望問：“哥，你的能力能對付它嗎？”
“不能，它確實是能量，但是太復(fù)雜了，我沒辦法用我的能力去湮滅它?！敝芘嘁銍@了一口氣，“這東西，像是意識的集結(jié)體，場能只是黏合它們的力量，而不是它的構(gòu)成本身。”
“就像是......怨靈？”
“就像是怨靈，幾千幾百個？不，這規(guī)模數(shù)量，可能有上億個。這些怨靈希望重獲肉體，希望擺脫深淵地府，所以一直想要污染我們，也可能以我們?yōu)檩d體去污染其他人，尤其是能力者。”周培毅說，“它的藏匿之處在心臟，它在找尋場能最強盛的地方，它似乎以此為養(yǎng)分一樣。就像是鬼魂，要吸收人的陽氣?！?p> 周培仁不喜歡恐怖電影，聽到這個比喻，也不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東西，這些東西，它們?yōu)槭裁磿谖疑砩?？”他害怕地問?p> “我覺得，這玩意來自星門之后。”周培毅分析說，“它有點類似神子試煉中的神子意志，是更高維度向下的投射。但這種被能量粘合的復(fù)雜模式，在這個世界并不是特例。”
“神跡，它和神跡很像，對嗎？”
“對，能量上，它和神跡很像。神跡其實就是十二代神子，也就是監(jiān)察官的造物。而且，它侵入內(nèi)心之后，展示的那個虛無的空間，與能力者的執(zhí)念非常像?！敝芘嘁阏ι啵斑@東西說不定，就是星門之后，某些執(zhí)念糾結(jié)在一起形成了高維度的怪物，它污染了監(jiān)察官，被帶到了伊洛波的凡塵俗世，然后又污染了你?！?p> 周培仁皺起眉頭：“我和監(jiān)察官大......我和十二代神子，沒有過什么接觸?！?p> “不，那只是表象。在你的記憶里，你們沒怎么見過面。說不定，你還以為是他在忌憚你。我以前也有過這種想法，以為你的能力覺醒太快，覺醒太早，讓阿德里安這種人無法與你接觸，所以監(jiān)察官也會躲著你，不是這樣的?！?p> “誒，那我和他，什么時候有過接觸？”
“在你成為能力者之前，在你抵達伊洛波世界的時候，把你弄過來的搬運工，就是監(jiān)察官本人?！敝芘嘁阏f，“你沒有那時的記憶，對吧？”
周培仁心下一寒：“沒有，我是昏迷了很久?！?p> “那個時候，監(jiān)察官就與你有過接觸。足夠?qū)δ銊酉率裁词帜_?！?p> “他們說，是在給我進行基因改造，幫我植入語言模塊?！敝芘嗳收f。
“我們會排查，看看你和我的基因是否出現(xiàn)了不同。而語言模塊，更像是記憶操縱。你不需要學(xué)習(xí)這里的語言，這很方便，也會麻痹你的警惕。”周培毅的臉色不太好看，“說不定，就是在這些被植入的記憶中，有著能污染你的東西。”
周培仁也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不要悶著，就不會給我添麻煩?！敝芘嘁阕プ〉艿艿念^發(fā)，好一頓薅，“聽著，你和我，誰都沒辦法獨自留在這個世界?！?p> 周培仁點頭：“好，我聽話。”
“我知道你因為若娜的事情，因為瓦赫蘭的事情，對我有意見。你也可能因為騎士團那些東西，覺得我所托非人，找錯了合作伙伴。我都知道?！敝芘嘁憷^續(xù)說，“我也是在權(quán)衡了利弊之后，才選了現(xiàn)在這條路?！?p> “嗯嗯，我能理解?！?p> “但這不代表我是對的?！敝芘嘁憬酉聛淼脑捵屩芘嗳适剂衔醇?，“和圣城一樣，騎士團中的多數(shù)人，也是該死的。他們創(chuàng)造的怪物，殺死了很多無辜的人，害得無數(shù)人流離失所。他們和圣城的暗戰(zhàn)，是這個世界苦難的源頭。但他們之中，也還是有一些，可能一兩個，值得合作的人，至少是無辜的人?！?p> “嗯嗯?！?p> 周培毅說：“我出于利益，沒有去甄別他們，將他們一切兩半。我不喜歡納爾斯那種人，我更討厭維爾京這種貨色，但我不得不與他們合作。而你，你不一樣，你可以沒有我這種包袱，你可以保持你的道德和理想。我們現(xiàn)在要對付的圣城，但最終，要消滅的是神教。”
周培仁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要消滅神教？”他重復(fù)著。
“是，這是雅各布先生的理念，也是我的愿望，可能，也是所謂的世界意志。”周培毅說，“但首先，我們要消滅神明本身?！?p> “一開始，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告訴我真的有神存在?！敝芘嗳收f，“后來，星門之后的事情了解了一些，我又發(fā)現(xiàn)沒有神明存在。那，神明到底是什么？”
“神明是高于人類的意志，卻將自己矮化成欲望的奴隸?！敝芘嘁愦鸬?，“污染你我的東西，可能就是這種自以為神的怪物。另外，就是還有那些想要成為神的凡人，認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的貴族，我們要毀滅的不僅是肉體神，還有塑像出的神，心中的神。小仁，往熱血中二一點想，我們要去星門之后弒神了。”
“那還真是，讓人興奮啊......”周培仁苦笑著說。
周培毅在他頭上又揉了揉，自信地笑了起來：“放心，沒有我們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