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錯過了很多
風(fēng)搖葉落，青石墻被風(fēng)雨刮得有些痕跡，石板也有些破碎。
細雨毫無征兆地落下，將原有的陽光掩住。
灰暗的雨霧中，驀地撐出了一把亮色的油紙傘，少女一襲橙紅色的衣裙，雨珠打在腳邊，濺起一片片漣漪。
扣扣扣——
“方姑娘?！?p> 唐湘怡微抬傘面，露出絢麗的笑容。
沒多久，一陣不清晰的腳步聲緩緩靠近，方畫苒打開門，看見來人，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唐姑娘？”
然而唐湘怡卻驚呼一聲，小跑上去替她遮住雨，確認(rèn)她已經(jīng)站在傘下后，才松了口氣：“方姑娘，你身子不好怎么還不好好打傘？”
“這種陰寒的天氣最容易進病氣了，我娘親身子也是這樣?！?p> 她一邊說著，一邊繼續(xù)挪著傘，將方畫苒完完全全擋住。
方畫苒心中淌過暖流。
兩人一同進了屋子里，唐湘怡將油紙傘放在一旁，便去看方畫苒：“方姑娘還好吧？”
方畫苒搖搖頭，杏仁般的黑眸彎了彎：“我身子并無大礙，只是近日有些虛弱，淋些雨不會有事的?！?p> 她們相對而坐。
方畫苒抬手，倒了杯清茶，滾燙的茶水倒下都那一刻，裊裊白煙忽而升騰在二人之間。
“沒想到唐姑娘會過來，招待不周了?！?p> “是我冒昧打擾了?！碧葡驸α诵?，同方畫苒待了這么一小會兒，她便覺得內(nèi)心無比安寧了。
接過茶水，唐湘怡側(cè)目望了眼院子外。
表情也好似這杯茶水一般，蒙上了一層白霧。
方畫苒清麗的眸子望著她，面容平靜：“唐姑娘有什么困擾嗎？”
聞言，唐湘怡愣了一下，慢悠悠地轉(zhuǎn)過頭。
縱使沒心情品茶，她也還是抿了抿，一股淡淡的苦意便從舌尖蔓延到內(nèi)心。
“說來方姑娘可能也不敢相信。”唐湘怡斟酌著話，“見過方姑娘之后，我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很是親切，所以不知不覺就走了過來?！?p> 自知這樣很冒昧，可唐湘怡實在是不知道在京城她還能去哪了。
楚夫人又派人來接她了，說身子倘若還是不舒服的話，就讓她去楚府后請人來仔細診治。
客棧也就待不下去了。
唐湘怡避開楚府來的人之后，就從客棧后門留了出來，沒多久就下了雨。
買了把傘后，也不知為何，就想到了方畫苒。
大概是因為方畫苒同雨的感覺很相似。
方畫苒靜靜聽完她的話，卻只是淺笑著，語氣透著幾分親和：“不用覺得打擾，我一人在這里也很空閑?！?p> 她這么一說，唐湘怡便徹底放松了下來。
她像是撐不住了一般，肩膀都往下一沉，懨懨道：“其實我是不想成婚，才跑出來的。”
“成婚？”乍然聽到這個詞，方畫苒心中都驚了一跳。
卻又被她恰到好處地隱藏了下去。
“唐姑娘不像及笄了?！?p> 唐湘怡嘆了口氣：“我明年才及笄，可家里已經(jīng)有所安排。”
“他已有心上人，我不想壞了別人的姻緣?！碧葡驸饋恚拔铱刹幌氘?dāng)什么千古罪人，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是一定不會嫁的。”
第一次聽到這么一番言論。
方畫苒都愣在了原地。
她怔著，眸光落在唐湘怡身上，一時之間，從她身上看到了不曾見過的，自己丟失的勇氣。
“方姑娘？”
耳邊傳來一聲略帶驚訝呼喚。
方畫苒才回過神，她抬手遮掩了一下臉，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角已經(jīng)濕潤了。
她斂下眸子，不想讓唐湘怡看到如此的自己。
這一刻，她的脆弱仿佛被敲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了她柔軟又敏感的內(nèi)心。
那些被她隱藏起來，不敢去觸碰的地方，卻在這一刻猶如天搖地晃。
唐湘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有些慌亂地站起身：“方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頭一回遇上這種事，唐湘怡急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方畫苒漸漸冷靜下來，抿了抿唇，有些感慨道：“抱歉，我失態(tài)了?！?p> 見狀，唐湘怡才放心地坐了回去。
她關(guān)切地望著方畫苒：“當(dāng)真沒事嗎？我看你好像很難受?！?p> 方畫苒搖頭，語氣靜靜的，如同她的人一般，溫潤如水卻浸入人心：“只是想到了自己的一些事情，與唐姑娘沒關(guān)系?！?p> “我太膽小怯懦，錯過了很多?！?p> 她指尖蜷縮了一下，紅繩隨著她的動作，自上而下地滑落。
紅色的細繩襯得白皙的肌膚愈發(fā)透亮。
唐湘怡眸光掃過，眼神驀地一頓。
瞳孔也緊跟著緊緊縮了一下。
雨尚初歇，告別了方畫苒之后，唐湘怡失魂落魄地跨出了門。
她垂首，神情晦暗不明。
過了半晌，重重呼出一口氣之后，唐湘怡堅定地抬起頭。
卻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楚暮澤站在巷尾，光影交疊落在他身后。
眼睫一顫，唐湘怡鼻尖驀地一酸，她晃了晃頭，很快控制住表情，踩下臺階，即使鞋子上被濺到了污點都沒停下向前的腳步。
楚暮澤看到唐湘怡從方畫苒的住處走出來，立馬就呆愣在了原地。
他握著扇柄一轉(zhuǎn)，將扇子合上后，朝著那邊走去。
唐湘怡與他短暫的對視了一眼，便迅速移開視線，語氣含糊地喊了一聲：“表哥，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p> 說完，也不給楚暮澤開口的幾乎。
跑著離開了這里。
楚暮澤在她離開之后，若有所思地回眸望了一眼。
緊接著，展開扇子，深吸一口氣，定定地站在了門前。
唐湘怡離開的急，門還是虛掩著的。
他下定決心后，直接推門而入。
唐湘怡離開之后，并沒有著急回客棧，她找轉(zhuǎn)進了拐角，靠在墻上，仰起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
心里也宛如下了一場大雨般，濕漉漉的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行人來來往往，唐湘怡才動了動僵直的手臂，從暗處走了出去。
她唇角的笑意一如既往。
腳步緩慢而堅定地離開了這里。
地上的水洼照著少女遠去的背影，一輛馬車碾過，水頓時變得渾濁不清，水中倒映的身影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