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安悠悠醒轉(zhuǎn),回想起剛剛的所見所聞,心里仍然覺得匪夷所思。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仙師顯靈點化于我?他日若有所成,定當有所報答。”
后背傷勢依舊觸目驚心,莫相安強忍著劇痛,雙手結(jié)印,口中念訣:“經(jīng)壇土地,神之最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guān)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書上清。敕!”
咒語念罷,山中突然起了一陣白霧,白霧中一個白白胖胖的童子露出身形,他梳著雙髻,手里拿著一根竹杖,看上去活脫脫一個土財主家的寶貝兒子。
莫相安打量著他,他也打量著莫相安。目光審視,圍著莫相安轉(zhuǎn)圈,似乎是確定莫相安真的不能動彈,他一竹杖就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咻……莫相安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如今他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只能口嗨道:
“你這童子好沒道理,我召喚土地,你不請自來。來了也就罷了,為何無緣無故打我?”
“咦?真的是你召喚我?”
“你是土地?別開玩笑了?!蹦喟驳纱笱劬Γ@與土地形象不符啊,莫非是土地公的大孫子?
“快去請你家大人來,我有事情請他們幫忙?!?p> 那童子眼珠滴溜溜亂轉(zhuǎn),接著又拿著竹杖抽了莫相安三下。
莫相安對其怒目而視,“這熊孩子如此頑劣,看來他家大人也好不到哪去。唉,仙師誤我。”
莫相安心內(nèi)陡生悲涼之意,沒想到死到臨頭,還要受一個小孩子折辱。
“應該是你了,說吧,找我什么事?”
童子打完,一屁股坐在莫相安身旁的石板上,因為身量不夠的緣故,兩只腳丫子懸在半空,不住地在莫相安腦袋邊晃悠。
莫相安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童子居然是赤著腳的,一雙腳丫子上滿是泥垢,晃悠的時候,泥點甩了他一口一臉。
“呸?!边鲆豢谀啵喟惨苫蟮溃骸皳?jù)我所知,土地神職雖小,卻也是正祀,你年紀輕輕,有什么功德,居然能得土地之位?”
童子不屑地嗤了一聲,“我還想問你哩,你修為不過入道,怎的會召喚我的上清正法?
我好好的在家里睡覺,被你拘傳,攪擾了好夢,打你三杖都算輕的?!?p> 童子語氣老氣橫秋,不過聲音仍然是童聲,讓人聽了忍不住發(fā)笑。
莫相安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有些看不起自己的修為,心里對于能不能支使得動他,就有了疑慮。
畢竟對方要殺自己輕而易舉,若是惹惱了他,當頭一杖下來,自己也就一命嗚呼。
“須得讓他對我有所顧忌才好。”
心里計議已定,斟酌道:“我修為低下,如何會這等請神的神通?不過有仙師指點,說這方土地古道熱腸,我若有難處,可請他出來相助。”
那童子聽了,果然變了臉色,猛的從石板上跳了下來,急切地問道:“那仙師長得什么模樣?可還有什么囑托沒有?”
莫相安心內(nèi)暗喜,“仙師三縷長髯,白衣飄飄,背負一柄長劍,端的是仙風道骨……”
“哎呀呀,是他,是他……”童子又蹦又跳,“他去了哪里?怎不過來與我相見?”
莫相安本就是扯虎皮樹大旗,仙師的名諱他都不知道,如何知道他去了哪里?
“仙師說有緣自會相見?!闭f完心里暗暗告罪,“仙師莫怪,事急從權(quán)而已?!?p> 那童子滿臉失望,不過終于對莫相安和顏悅色了一些。
見莫相安已然油盡燈枯,心里掙扎片刻,說道:“我瞧在仙師的面子上,且救你一命吧。”
話雖如此,他嘴里還是忍不住嘟囔,“也不知仙師看重你什么?修為如此低微,長得也不如我喜慶……”
莫相安苦笑著不說話。
那童子背轉(zhuǎn)身去,不讓莫相安看見,從頭上拔下幾根頭發(fā),再轉(zhuǎn)過身來時,頭發(fā)就變成了參須。
他不由分說將其塞進莫相安嘴里,碎碎念道:“吃吧,一點點小傷就要死要活的,比起我來可差得遠了……仙師本事通天,眼光卻差了些……”
他卻是將仙師也埋怨上了。
莫相安一把參須入口,頓時口舌生津,接著一股勃勃生機,游走四肢百骸,讓他通體舒泰。
他心中一動,默默運轉(zhuǎn)混沌陰陽訣,將磅礴生機化為真氣,不斷沖擊這具身體的任督二脈。
后世他任督二脈已通,算得上性命雙修。這一世從小練習呼吸吐納,性功的底子那是相當扎實,只是命功一道才剛剛開始。
現(xiàn)在有了參須之助,又有玄門正宗法門引導,任督二脈須臾就已貫通,并且猶有余力,將筋脈拓展不少。
參須當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莫相安原本血肉模糊的后背,頃刻間也長出來新的骨肉。
盤膝坐起,又將混沌陰陽訣搬運了幾個周天,行功圓滿之后,便覺得神清氣足,忍不住仰天長嘯。
“昂~”嘯聲如龍吟,似虎嘯,于山谷之中回蕩,韻味悠長。
“嘚瑟什么?!蓖硬恍嫉仄财沧臁?p> 莫相安渾身法力充盈,雖未到歸真,卻也不遠了。將神氣內(nèi)藏,對著童子躬身拱手作揖,“活命之恩,沒齒難忘。恩公但有驅(qū)馳,在下愿效犬馬之勞?!?p> 童子滿意地點點頭,老神在在地說道:“你也不要恩公、恩公的叫了,我有大名的,叫我木圓?!?p> 說完仰起頭,有些得意地問道:“怎么樣?我這名字可是仙師取的?!?p> 莫相安瞧他圓滾滾的樣子,心道:“看得出來仙師為你取名,可沒耗費什么神思。”
“好名字!好名字!確實人如其名?!?p> 木圓喜形于色,“我也說好來著。對了,你叫什么?”
“在下莫相安?!?p> 木圓皺眉,輕聲嘀咕,“十分拗口,可不如我的名字響亮?!?p> 莫相安呵呵一笑。
想起正事,連忙問道:“恩公……”
“叫我木圓?!?p> “額,木圓兄弟,你是這方土地,可知道我那妹子如今身在何處?”
“那個骷髏已經(jīng)帶著她往這邊來了……嘖嘖,一只狐貍,一具骷髏,莫相安,你不像好人啊?!?p> 莫相安呵呵一笑,“木圓兄弟不也是草木之精嗎?”
木圓聞言駭然失色,倏的一聲,跳出老遠,接著往地下一鉆,僅露出半個腦袋在外面,警惕地看著莫相安。
莫相安拱手致歉道:“是在下失禮了,木圓兄弟莫慌。我非忘恩負義的小人?!?p> 木圓哪里肯信,直將頭往地里一鉆,頃刻之間就不見了蹤影。他倒是忘了,莫相安真要找他,只需念一念上清拘傳土地的法咒就行了。
知道木圓心內(nèi)驚懼,莫相安沒有拘傳他來解釋。與人相處,日久方見人心,患難處才見真情。日子還長著,且看以后吧。
知道青梧無恙,正往這邊趕來,莫相安心內(nèi)稍安。靜下心來,觀察周邊環(huán)境。
此時日頭已經(jīng)完全落下,一彎新月已經(jīng)掛上中天。月光灑落在水潭里,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莫相安找來干柴,在水潭邊的空地里,升起一堆篝火。又從水潭里摸上來幾條幾兩重的小魚,用劍剖了,去了腮和內(nèi)臟,用木棍穿了,放在火上翻烤。
不多時,魚香四溢。
與此同時腳步聲傳來,卻是青梧已經(jīng)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