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不想結婚
從茶樓“逃”出來，柯珂在走廊最里的一間空調房找到了姥姥，躺在一張?zhí)僖卫?，身上蓋著薄毯，正在打盹。
她感到房里的溫度有點過低，上調兩度后就搬個小板凳，輕手輕腳地坐到藤椅邊。
可姥姥還是被驚醒了。
“你接著睡，我給你站崗?！彼郧傻卣f，和小時候姥姥給她說的一樣。
“不睡啦，年紀大了睡眠淺，本來也沒睡踏實。”
柯珂見姥姥要起，忙起身一手托著她的臂，一手扶著她的背幫襯著，然后再調整了一下藤椅的靠背。
“吃完飯你怎么就不見人了？”姥姥問。
“散步去了。”
“這么熱的天，你不在空調房里貪涼，會去外面散步？”姥姥了解她，一句話就戳穿了她的謊言。
柯珂也不辯解，因為她知道姥姥話里有話。
果然姥姥開門見山道?！邦ｎ?，你老實告訴姥姥，你是不是真不喜歡當兵那小子？”
知道今天這場“相親”是老人家做的主，柯珂不好說實話傷了她的心，便言辭委婉?！袄牙?，小時候照相的事我都不記得了，算起來今天才是跟他的第一次見面，談喜歡還太早了?！?p> “所以你是有意向與他處下去？”
柯珂沉默，看來今天姥姥勢必要從她嘴里撬出一句實話。
姥姥也不再跟她繞字謎，直言?！澳阏嬲矚g的是姓李那小子吧？就是許多年前你給姥姥說過的那個。”
“老太太，你今天是非要塞給我一個喜歡的人嗎？”她嬉皮笑臉地打著哈哈。
姥姥卻目光凝重，一聲氣嘆。“睿睿，你不喜歡相親，姥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今天這些事都是姥姥的主意，你媽媽只是照辦，所以你不要怪她。”
“不怪不怪，我誰都不怪?！敝攸c是她現(xiàn)在怪這怪那有用嗎？人都已經帶到她面前見過了。
“你高考結束以后和姥姥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吧？那個在你口中特別特別優(yōu)秀，讓你情竇初開，小鹿亂撞，讓你喜歡，并努力學習和他考去同一座城市的人，就是小李吧？”
被姥姥點破心事，柯珂心中難免生出幾分羞澀難堪，她沒想到過去這么多年，姥姥還記得清。那是冶城美院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以后，除了李浩波、李欣冉和黃婷婷，她第一時間和姥姥分享了喜悅，因為她想讓姥姥成為第一個知道自己戀愛了的親人。
當然，她也只敢告訴姥姥。
“哎呀，姥姥，你還說你老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年輕，記性比我都好，我都不記得了。”她雙手扒在藤椅的扶手上，作楚楚可憐狀撒嬌道。
姥姥從小就吃她這套。
“睿睿?！笨衫牙颜Z氣卻重了，臉色也變得嚴肅。“之前經常和你在一起的姓程那小伙，也是一個真心實意對你的好孩子，無奈你不喜歡，就是因為今天這個孩子吧？你喜歡軍人，也是受他影響吧？”
姥姥的眼睛總是能輕易看透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她知道蒙混不過去。“姥姥，如果我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打算擁有一段婚姻，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不孝？”
姥姥聽聞，因為白內障而有些渾濁的瞳孔明顯被震顫了一下，她嘴角哆嗦，問?！昂⒆?，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因為他嗎？這么多年姥姥讓你帶他來見一面你也沒有，你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吵架了？”
柯珂搖頭，姥姥的問題太多，她也不知該回答哪個，答案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一天就覺得一個人生活挺好的，反正對誰也喜歡不起來，就一個人這樣過一輩子，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挺好的。”
姥姥卻紅了眼眶。“孩子，姥姥不是非要以道德來困住你，可你還這么年輕，往后余生還那么長，你總得找個伴陪陪自己?！?p> “姥姥，你那么愛外公，可是我見過最多的就是你一個躲在廚房里偷偷抹眼淚，人生漫長，真的非要婚姻不可嗎？即便它是致命的毒藥，也要非飲不可嗎？”
姥姥眼巴巴的無言以對，開始自責?！拔揖椭溃瑥男〉酱竽愀业臅r間最長，終究是受到了影響。”
“不是的，姥姥，我從來沒有受到過你和外公的影響。媽媽和爸爸的婚姻就很美滿，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從那個家里感受到過幸福和安全，我很孤獨，所以我對家和婚姻沒有特別的期待，我害怕以后我的孩子也會跟我一樣?！?p> “睿睿?！崩牙崖曇暨煅?，她干燥粗糙的手輕輕拍在柯珂的手背上，一、二，千言萬語都在這兩下上?！盎橐霾荒芤云湃@個世上還有很多幸福的家庭，姥姥希望你能得到缺失的關懷，你會獲得幸福的?！?p> 柯珂揉了揉眼，忍住掉眼淚的沖動，立刻跳轉了話題?！袄牙?，我去陪你小住幾天吧?！彼屠牙阎g就應該開開心心，不應該有這些沉重的話題。
“怎么，跟你合租的小姐妹吵架了？”
“沒有，我就是想陪陪你，像小時候放暑假一樣陪你兩個月，陪你解解悶。”
“不要，我才不悶，我已經清靜慣了，你別來打擾我。”老人家傲嬌道。
“老太太，你是嫌棄我了嗎？”柯珂也假裝委屈。
“不是，你現(xiàn)在正是好好享受生活，享受自由的時候，多和你年輕有活力的朋友們待在一起吧，別總是跟我這個老太婆攪和在一塊兒，會落伍的?！?p> “我姥姥可時髦了，才不落伍。”說著，她從包里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和李欣冉的紅包。
“不是都說了不要再給我準備這些了嗎？姥姥有退休金，你把錢好好留著，自己吃好喝好?！?p> “這是李欣冉孝敬您的，我出門前再三叮囑我一定要交到您老的手上?！?p> “李欣冉？”姥姥似乎有點想不起。
“對，就是一年前陪我去看過您一次，我特別好的姐妹，現(xiàn)在和我合租，你還夸她長得像明星?！?p> “哦哦哦，我有印象，想起來了，那個長得跟明星一樣漂亮的姑娘，對吧？”
“就是她?！?p> 姥姥推拒?！翱伤@是干什么呀？來看姥姥可以，但是這紅包就免了，你們都是靠工資吃飯的孩子，用時興的說法就是月光族，對吧？不要亂花錢?！?p> “姥姥，這是帶著祝福的紅包，不能退，不然不吉利?！笨络嬷苯影鸭t包揣進姥姥的挎包里，然后開始呈現(xiàn)自己的禮物，她打開包裝盒，取出里面一個手掌心大小的收音機。“這才是我的，向老太太專屬收音機，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崩牙芽粗找魴C，嘴角咧開了花。
“這個收音機小巧輕便，比你以前那個輕了不少，適合你吃完晚飯和你的小姐妹們一起遛彎時拿在手上，或放進你的小包里，這里面我已經收錄了所有你喜歡的曲目，我先教你怎么用哈?！钡壤牙涯贸隼匣ㄧR，她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的教她怎么使用那些按鍵。
看著姥姥愛不釋手的開始倒騰，柯珂的眼里才有了真正的笑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