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岵山之戰(zhàn)（下）
“救命……救救我……”
戰(zhàn)場上，陣亡的清軍尸體從距離胸墻兩百米的地方開始，一直零零散散地蔓延到胸墻前面塌陷下去的壕溝。
壕溝內(nèi)，還有幾個命大的清軍士卒聲若蚊蠅地朝著外面求救，數(shù)支頂端削尖的竹子貫穿了他們的身體，直接從后背穿到前胸，鮮血不住往下流淌，他們雖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可求生的本能還是驅(qū)使他們向外求救。
就在這時，他們眼前那狹窄的天空上突然冒出了一具身形高大的身體，眼前越來越黑的兵丁下意識想要向他伸手，可下一秒，那個人就刺出了長矛，狠狠插進了兵丁的胸口，再一攪動，心臟破碎，大量心血順著長矛噴了出來。
“呸，狗韃子?！遍L矛手將長矛拔出來，往那具還沒徹底死透的清軍尸體上吐了一口腥黃的痰，不屑地說道。
他才不管對方是不是滿人，在他看來，只要是留著金錢鼠尾辮的人，就都是可惡的韃子。
收回長矛，他看向遠處軍旗獵獵的清軍軍陣，對著不遠處打掃戰(zhàn)場的同鄉(xiāng)道：“金豬，我殺了個還沒死的韃子，你那里怎么樣？”
“別叫老子金豬，老子有大名，叫李三發(fā)。”不遠處的同鄉(xiāng)罵罵咧咧地說道。
“好的金豬，所以你收獲怎么樣？”
“塞林木?！眴咀隼钊l(fā)的長矛手用方言罵了一句，隨后道：“這幫狗韃子真有錢，我剛剛從一個好像把總的人身上搜出來了十兩銀子，甘霖娘?！?p> 說完，他有些貪婪地摸了摸那十兩銀子，心里想著這要是都歸他的話就好了，只可惜軍中有規(guī)定，繳獲上來的東西都要充公，等戰(zhàn)后統(tǒng)一發(fā)放。
他不敢挑戰(zhàn)軍紀，或者說，只要是從部隊營房訓(xùn)練出來的士兵，就都不會違抗軍紀，因此軍紀基本上是給那些新近歸附的清軍降兵用的。
另一邊，清軍軍陣內(nèi)，佟國器面色陰沉地看著那些在己方陣亡士卒的尸體上肆意搜刮的賊軍，隨后收回視線，環(huán)視了一圈圍在自己身邊的眾位將領(lǐng)，道：
“賊人火器犀利，又持有轟天雷，但短兵相接還是我軍強項，爾等可有人主動請纓，擔任先鋒，為王師立下戰(zhàn)功？”
眾人面面相窺，片刻后，參將王耀邦出列，跪地道：“巡撫大人，奴才愿擔任先鋒，為大清殺破賊人！”
“好！”見有人主動請纓，佟國器心情好轉(zhuǎn)了些許，道：“我命你點兵丁兩千，攻打賊人。”
“奴才遵命?！蓖跻钪t卑地說道，剛想起身離去，佟國器又叫住了他，看向其余人，道：“我觀谷道兩側(cè)的山林，地勢雖高，卻也不是不能攀爬。
安溪千總吳建、參將陳世泰何在？”
“奴才在。”被點到名的二人領(lǐng)命出列。
“我命你二人，分領(lǐng)安溪、南安兵馬攻岵山和上寮，后與王耀邦夾擊谷道賊軍?！辟髅畹馈?p> 吳建和陳世泰相互對視一眼，隨后抱拳應(yīng)道：“奴才遵命?！?p> 二刻種后，清軍三路兵馬集結(jié)完畢，隨著沉悶悠遠的號角聲開拔。
在號角聲響起的瞬間，那些還在打掃戰(zhàn)場的義軍士兵連忙后撤，撤回了胸墻后面，步槍兵們也紛紛上前，再次在胸墻后列隊，為步槍裝填彈藥。
沒過多久，蘇言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清軍居然嘗試登山?！彼粗硗鈨陕吠鶅蓚?cè)山林奔去的清軍，眉頭微皺，道：“這可不妙，炮兵陣地就在山上，要是被他們給端了，不就反而炸到我頭上了么？”
林興珠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他當即請纓，道：“將軍，屬下愿領(lǐng)藤牌營阻截清軍！”
蘇言只思考了片刻，就點了點頭，道：“準了，以防萬一，我再給你點一百名步槍兵和忠武營弓手，”
“遵命！”
林興珠興奮地應(yīng)道，他可是等著能夠率領(lǐng)新練的藤牌手上陣殺敵等的不耐煩了，現(xiàn)在蘇言終于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藤牌營，隨我出陣！”
隨即，林興珠便將藤牌營分為兩路，分別前往岵山與上寮，準備在山腰間阻擊清軍。
藤牌營的士卒基本是從本地的山民中征募的，他們在山地中也能健步如飛，因此移動的速度也要比清軍更快上許多。
林興珠走后，蘇言看著再次壓上的清軍方陣，知道現(xiàn)在是動用火炮的時候了，便命令旗手揮舞彩旗，向山頂上的炮兵陣地發(fā)送信號。
上寮炮兵陣地。
“彩旗動了，彩旗動了，準備炮擊！”
一直留心本陣的炮兵一看見彩旗揮動起來，就激動地朝著周圍的戰(zhàn)友喊了起來，其他炮兵連忙跑動，進入炮位，將火藥和炮彈依次放進炮管，再用搗管壓實，對準谷道中移動的清軍軍陣。
“第一輪校準，開炮！”
“開炮——”
轟轟轟——
十二門火炮幾乎在同一時間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幾乎能讓山體都為之顫抖的炮擊中，十二枚黝黑炮彈呼嘯著高速飛行，僅僅不到數(shù)秒，便狠狠地撞進移動的清軍軍陣之中。
盡管只是用來校準的試射，但十二枚炮彈還是有三枚精準地落入人群之中，直接在清軍軍陣內(nèi)犁出了一條血淋淋的道路。
凡是被炮彈擊中，甚至只是擦過的清軍兵丁，無一不是缺胳膊少腿，死狀凄慘。
一枚炮彈在砸中地面后在慣性的驅(qū)使下彈了起來，直接削去了迎面一名清軍士兵的腦袋，鮮血頓時如同噴泉一般噴了兩米多高，炮彈在削掉一個人的腦袋后并沒有因此滿足停下，而是繼續(xù)向前翻滾，一直殺傷了數(shù)十人，才終于血跡斑斑地停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炮擊頓時讓清軍士卒軍心大亂，他們錯愕地看著那被犁出來的一條血路，都忍不住雙腿發(fā)軟——這可是大炮啊！連他們這些官兵都沒有，賊軍從哪里弄來這么多的大炮？
“火炮！居然是火炮！”
佟國器面露駭然，他緊緊地抓住韁繩，失聲道：“這不可能，這定然不是普通的賊人，這是偽明的軍隊，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