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以己喻人
陳建賓飾演的曹操大步進屋,見到郭嘉臥床不起,病容深重,又想到醫(yī)官所說——
郭嘉身體原本就虛虧的厲害,此次傷病來得太急太猛,如果放下心神,臥床靜養(yǎng),可能還有回轉(zhuǎn)治愈的余地。
可郭嘉全然不聽醫(yī)囑,反而愈加為曹軍出征之事整日操勞,以至于思慮過重更是傷神傷心。
這越發(fā)病入膏肓,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
他一臉凝重,剛要開口,讓郭嘉專心養(yǎng)病,其余事務(wù)一概無需過問,自己一定會找盡天下名醫(yī),定能治好郭嘉這病。
郭嘉就搶先一步開了口。
徐橫舟聲音虛弱,語氣中滿是自責:“此時,正是主公用人之際,嘉卻因身體拖累無法為主公分憂,嘉有罪??!”
陳建賓見對方病中仍想為自己分憂,也正是因為病中操勞才會讓他這病越發(fā)嚴重,長嘆一口氣:
“奉孝何罪之有,非說有罪,那也是治你不愛惜自己身體之罪?!?p> 徐橫舟眼露感動、隱現(xiàn)淚光,但也只是一瞬。
郭嘉與曹操君臣相宜,不僅僅是因為郭嘉感恩與曹操賞識器重,更多的是因為兩人的理念一致。
于郭嘉而言,大業(yè)永遠高于一切。
徐橫舟眼中的感動淚光轉(zhuǎn)為了更加堅定的光芒。
他完全不顧自己此刻虛弱無力的狀態(tài),硬生生地抬頭,梗著脖子伸長手臂抓向陳建賓。
陳建賓見徐橫舟這個動作,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徐橫舟用力握住陳建賓的手,手背上青筋冒起。
陳建賓感受到的力度卻極其微小。
從這個力道上,他瞬間就能夠感受到對方已是強弩之末。
陳建賓心底劃過一絲驚訝,他沒有想到徐橫舟演得這么細節(jié)這么深入。
在鏡頭之外作文章,這是真的完全進入了郭嘉病入膏肓的狀態(tài)里了。
更多的細節(jié),就會讓人感受到更多的真實。
陳建賓也很自然地把徐橫舟當做了真正的病人在看待。
這個病人已經(jīng)到生命垂危之際了,關(guān)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朝廷大業(yè)、天下百姓。
他看向徐橫舟的目光中滿是復雜。
徐橫舟的眼神卻純粹地不含一絲雜質(zhì):
“司馬懿!”
陳建賓此時其實已經(jīng)無心聽郭嘉說朝堂諸事,一心只想治好郭嘉,沒有過多思慮,直接順著對方的話重復:
“司馬懿?”
他隨意復述之后,覺得自己態(tài)度過于敷衍,又添了句:
“怎么了?”
郭嘉何等聰明之人,從曹操反應(yīng)中已知主公此時沒有心思聽自己所講。
他立刻放棄原本所想要陳述的大義利弊,直接以自身出發(fā),從自身感觸進言:
“此人用心之深遠,臣所不能及,臣原本以為尚可壓制他數(shù)年,慢慢為主公收服他,可是現(xiàn)在不能讓他為漢室,為孫劉所用?!?p> 曹操聽到郭嘉這么說,心里就有了七分在意。
早年間,曹操在聽說司馬懿的大名之后,因愛其才,先后對司馬懿拋去兩次橄欖枝,足見對司馬懿的求才之心。
第一次曹操官拜司空,專門安排人事部的人去請司馬懿。結(jié)果司馬懿耍性子不來,不來的原因是因為曹操的出身不好。
司馬懿認為曹操是閹宦之后,自己是名門望族,如果屈尊其下,實在有失尊嚴氣節(jié)。但是過于直接地拒絕,又懼怕得罪當時勢大的曹操。于是,他就裝病,說自己得了風痹癥。
曹操就此被騙過。
等再過7年,曹操為丞相時,再派人請司馬懿。
這時候的曹操,早已知道了7年前司馬懿裝病的秘密。
因此,他直接交代手下說,如果司馬懿這回再臥床裝病,就直接把他抓捕起來,打入監(jiān)獄。
結(jié)果司馬懿一看情況不對,也不想什么尊嚴名節(jié),更不敢再裝病,很麻溜地跟著使者來面見曹操。
所以曹操對司馬懿的觀感也極為復雜。
此時,聽到郭嘉這么說,終于把放在郭嘉病重上的注意力,稍稍轉(zhuǎn)移到了郭嘉的進言上。
要知道,郭嘉此前和司馬懿常有政見不合之時,可郭嘉卻從未私下說過司馬懿半句不好。
此時病重,反倒是話里話外都在點明司馬懿存有異心。
陳建賓沉默不言,做認真傾聽狀。
徐橫舟知道自己的話已經(jīng)引起了對方的重視,但這還不夠,他嘶啞著嗓子加重語氣:
“若主公不能收服他,則——”
徐橫舟肩背紋絲不動,脖頸卻用力向上抻起,額頭冒起了點點虛汗,聲音顫抖中卻帶著一絲狠厲堅決:
“殺之!”
陳建賓感受到了徐橫舟眼神中那股子對取司馬懿性命的勢在必得。
他不由得更加重視。
并且由此想到了許多以前未曾注意到的細節(jié)。
曹操向來愛才,才會在得知司馬懿多次誆騙自己之后,還因為對方才華出眾而對司馬懿加以重用。
并且先后任命司馬懿擔任黃門侍郎、丞相主簿等職。
全都是關(guān)鍵職務(wù)。
非曹操信任且有能之人不可勝任。
但是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曹操對司馬懿的認識也越來越多。
司馬懿的長相,為“狼顧之相”。
有此類面相之人非奸即惡,或為霸王之相。
曹操之前聽過,便算作罷。
畢竟他自己也被評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臣”,并不以為杵。
司馬懿不過是面相驚人罷了,曹操也不會把這種面相之事放在心上。
比起天意,曹操一向來更相信自己。
不過說起來,司馬懿確實是心藏大志,不會甘心長久居于人下。
但若說郭嘉去世之后再無人能壓制司馬懿,曹操也只當是郭嘉說了胡話。
可是!
陳建賓看向徐橫舟那純粹又堅定的眼神,一時間又不能欺騙自己把對方的所有話都歸類于病中的胡言亂語。
可能是對方的眼神在燭火映照下,卻比燭光還要亮,他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
郭嘉是在借已喻人。
所謂去世之后,再無人能夠壓制住司馬懿——
說的不是郭嘉他本人,而是他曹操!
陳建賓呼吸一促,額頭上竟也冒出了一絲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