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聞言,登時沉默無語。
須臾,但聽小昭又道:“等到耍刀人從天上下來,我讓他趕緊來稟報門主,他卻不同意?!?p> “為什么不同意?這是天大的喜訊,他應該來報告的。”蘭長老說道。
“那耍刀人說,他一刀劈倒大樹,可能是因為僥幸,他想再劈百八十刀之后確認那不是僥幸,再來稟報門主。”小昭伶牙俐齒地回應道。
“僥幸?”梵綱笑道,“如果這真是僥幸,那就讓這樣的僥幸多來一些吧!”
鶴發(fā)長老笑道:“門主,看來那個耍刀人行事穩(wěn)重、心思縝密,絕非輕浮之輩。而從他這么快就能劈倒大樹的行為看,他又是個極好的可造之材。這樣的人才,實屬難得?!?p> 蘭長老卻道:“現(xiàn)在還不急于下結(jié)論。耍刀人劈倒大樹而不來報告,或許是因為心虛。如果他耍弄的是歪門邪道,那就可能更心虛。須知,歪門邪道可以糊弄于一時,卻不能糊弄于一世。尤其是像他這樣新來的人,咱們都不了解他的底細,對他的評價應該慎之又慎?!?p> 兩個長老,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端看梵綱如何定奪。
梵綱先不忙透露自己的看法,而是扭頭問其他長老:“諸位,你們怎么看?”
幾個長老有贊同鶴發(fā)長老的,也有附和蘭長老的,兩種意見幾乎平分秋色。
梵綱沉吟一番,而后說道:“百聞不如一見。既然大家意見相左,那咱們就擇日親去查探一番,讓耍刀人當面施逞耍刀功,如何?”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贊成。他們都是尊者級別的武者,耍刀人所施展的究竟是歪門邪道還是真功夫,他們還是看得出來的。
小昭心里存不住事,回去之后就把門主和長老們問話的內(nèi)容告訴了燕陽。
燕陽聞之,知道這件事情再也瞞不住,于是主動去見梵綱,將當時的情形講述一番。
梵綱笑道:“我當時恰好路過那里,都看到了。接下來,我和長老們要親眼看看你再次施逞的結(jié)果,你有沒有把握?”
燕陽回應道:“把握不能說沒有,只是門主和長老們要在哪里看我耍刀?”
“就在你那一方小天地,怎樣?”梵綱問道。
燕陽思忖片刻,說道:“我那一方小天地的樹木都已被我劈倒,我認為門主和長老們?nèi)ツ抢锟礇]什么意義。如果真要看我耍刀的效果,莫如干脆去落鳳坡?!?p> “什么,去落鳳坡?”梵綱聞言沉吟。
如果去落鳳坡看燕陽耍刀,那就等于破了十年耍一次刀的先例,這是一件天大的事,他需要認真思考一番。
燕陽見梵綱沉默不語,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說道:“門主,開山老祖固然定下了許多規(guī)矩,然而所有規(guī)矩的指向,都是將那些樹木劈倒。如果屬下一舉劈倒那些樹木,那些規(guī)矩也就不存在了,開山老祖的遺愿也就因此實現(xiàn)了,這豈不是一件絕好之事?如果墨守成規(guī),非要十年之后再去耍刀,屬下怕其間出現(xiàn)什么變故,開山老祖的遺愿反而難以實現(xiàn)。”
梵綱聞言,開口回應道:“你這個提議,我得好好斟酌一番。你且退下,等待我的決定。”
燕陽施禮告退。
梵綱望著燕陽的背影,輕輕點點頭,又命人將一干長老召來,商議燕陽關(guān)于去落鳳坡耍刀的提議。
鶴發(fā)老者率先開言:“門主,耍刀人提出這個建議,顯然是對自己的刀術(shù)極有把握,我看可以。開山老祖的確留下了每十年耍一次刀的遺愿,前一段時間耍刀人也的確在落鳳坡耍過一次刀,可是那次耍刀由于出現(xiàn)了意外變故并未耍成,在不超過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再耍一次應該說是補耍,其實并不違背老祖的遺愿?!?p> 紅發(fā)老者亦道:“此言有理,我看補耍之事可行。老祖留下的遺愿,歸結(jié)到一點,就是將落鳳坡那些樹木劈倒。實現(xiàn)這一目的最重要,至于何時耍刀,我認為并不重要。新任耍刀人如能一舉建功,那么不但可以了結(jié)老祖的遺愿,我耍刀門從今往后也便少了一樁心事,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那蘭長老卻又唱起反調(diào):“諸位,開山老祖之所以立下那么多規(guī)矩,就是要我們既要實現(xiàn)目標又要講究手段,不可胡行亂來。這耍刀之事延續(xù)這么多年,我耍刀門從來都是依照規(guī)矩而行,倘若驟然打破規(guī)矩,那就違背了老祖的遺愿,我認為不可取?!?p> 蘭長老在這件事上處處唱反調(diào),倒不是對燕陽有什么成見,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他拿老祖的遺愿說事,然而適才一番說辭實際上卻是違背了老祖遺愿的精神實質(zhì)。
可是他自己卻以為這番說辭頗有道理,于是一邊說一邊顧盼自雄地打量著大家,期望大家給他點贊。
梵綱聽得有些不耐煩,是以蘭長老話音剛落,便兜頭潑上一盆冷水:“行了,老蘭,快收起你那些腔調(diào)吧!宗門一直以來為耍刀之事所累,還因此成了武林中的笑柄,這些事你不是不知道。以前因為耍刀人本事不濟,即便是拖累、讓人笑話,咱們也得無奈地承受,而今既然耍刀人能夠成功耍刀,盡快結(jié)束這不尷不尬的局面才是正經(jīng),其他事都是浮云。我意已決,三日后去落鳳坡耍刀,不但咱們這些人要去觀看,而且宗門里沒有承擔差事的人都要去助威!”
蘭長老被梵綱劈頭蓋臉地訓斥一通,一時之間臉紅脖子粗,蠕動著嘴唇想說些什么,最終卻沒有說出來。
宗門的規(guī)矩向來是門主說了算,門主梵綱遇事不獨斷專行、跟長老們商量,算是集思廣益,而不是大家一人一票、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而今既然梵綱作了決策,長老們就得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再說什么都沒用。
梵綱說完話,白了蘭長老一眼,似乎仍有些氣不平。蘭長老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而梵綱卻對宗門里的一應事體感受頗深。耍刀對耍刀門的拖累非止一日,并不是始于梵綱擔任門主之后,卻實實在在地給他這個門主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他衷心希望早日擺脫這一困擾。若非如此,他便不會對蘭長老那不咸不淡的話回擊得那么堅決。
破例耍刀,并且將這件事公開宣揚出去,同時也彰顯了梵綱的魄力。關(guān)鍵時刻當斷則斷,決不拖泥帶水,乃是一種必要的擔當。
門人們聞知此事,均感到莫名驚詫,于是三五成群地議論。
對他們來說,耍刀人一向是獨特的存在,他們跟耍刀人之間從來沒什么交往。耍刀門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耍刀,宗門其他任何事務(wù)都與之無關(guān)。所以,門人們對耍刀人也一向不感興趣。而今,新任耍刀人竟然讓宗門作出了破例耍刀的決定,門人們就不能不對他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