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藝瑾穿著V領的潔白無瑕的西式外套,她的鎖骨清晰地顯露。那件外套的質(zhì)感很細膩,但她的肌膚就像名貴珠寶盒里的珍珠一樣。她坐在單人沙發(fā)上,雙手捧著那本黑色封皮的書。沙發(fā)旁邊放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帽檐下面有一朵純白色的花。那是她剛剛從炎熱的甲板上下來后,放在上面的。
姚可風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深深吸引,但幾乎沒認出來她。因為她的打扮實在太過于精致。周圍響著熱鬧的音樂,人們都在熱情洋溢地交談。但他這時候耳朵仿佛聽不見聲音,眼睛仿佛除了陳藝瑾再看不到別的色彩。別的此刻世界上再美的景色,都只不過是陳藝瑾的點綴。
然后便對她手上的那本書感到好奇,他覺得他的生命因為遇見她煥發(fā)出一種新的生機,他的眼睛里所有的憂郁一掃而光,像是一個失明的人重見天日。他隔著那么遠,就已經(jīng)聞到了她身上的那種味道。那是本法語書。
在姚可風最迷戀法國作家的時候,他曾經(jīng)試圖學過法語,那本書寫著‘夏波特上?!@幾個字。那是他最喜歡的一本書之一??吹绞沁@本書,他變得更加愉快,比見識到陳藝瑾本身的美還要愉快,他迫切地想要和她交流,如同一只漂浮在云朵上的魚,望見了遠處的大海。
遠處的郁江琴一邊吃著西瓜,一邊等待他給她回消息。郁江琴已經(jīng)發(fā)給他五條消息,她以為他可能有事情在忙,便一直盯著屏幕等待。但很遺憾,這個花心的男人在看到美的時候,暫時忘記了愛情。
陳藝瑾坐在那里,像是一位圣潔的天女,主宰著萬物生靈。
姚可風本想立馬向她走過去,但這時才注意到她纖細的胳膊上,戴了十幾個銀色手鐲,耳朵兩邊都帶著夸張的圓形耳環(huán),還有脖頸上銀鏈墜著一個圓形銀環(huán)。她盯著書看的眼睛,還有她高聳入云的鼻子,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你在這里?!边@不是疑問句,而是姚可風陳述,他們相遇很久。
陳藝瑾抬起頭,兩只潔白的手將黑色的書頁合起。在此之前她仿佛從來沒有把眼睛睜開過,而這時是她第一次睜開。而她睜開之后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她應該看到的人。
郁江琴邊吃西瓜邊等人,邊想象第一次見到姚可風的那天。落日的余輝灑滿田野,她騎著自行車,在山坡上滑行,速度快得好像要飛起來。從小郁江琴就喜歡做各種極限的事情,比如她能在夜晚到馬路上散步直到天亮,在水中憋氣五分鐘,坐過山車睜開眼睛并快活地大笑,讓其他的乘客更加害怕。
那天午后她正好以60碼的速度從山坡下姚可風的身邊劃過,因為速度過于快,過于驚險刺激,她剎住車回頭看到那個擦肩而過的男生。那個男生對他露出困惑的神情,她卻興奮地覺得自己愛上了這個人。
“我們之前在書店見過?!?p> “也許不是書店?!?p> “不是書店是什么?”陳藝瑾認真問。
“或許是在你這本書里。”
陳藝瑾哈哈大笑。
姚可風便坐在另一個單人沙發(fā)上,跟她一直聊到旅行結束。
這條船在晴天市到云天市之間航行,從晴朗的太陽下航行到?jīng)鏊目諝庵?,從栽滿椰子的海灘航行到落滿楓葉的江灘,從午后航行到夜晚,從一顆心航行到另一顆心上。
“你在想什么呢?”在酒店外面的時候,郁江琴頑皮地問姚可風。
姚可風聞到了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味道,看到她的口紅嬌艷欲滴。忍不住親了上去,然后回答道:“我在想你的口紅是什么味道?!?p> “那你一會多嘗一下?!庇艚贌崆榈匦χf,然后一生中唯一一次依偎在一個男人身上。
晚上,他們睡在羽絨被上,他們枕在對方的身體上,好像枕在夢里。姚可風二十二歲的時候,除了和陳藝瑾睡在一起的時候,很踏實,跟李亦曲睡在一起的時候,晚上總是會做噩夢,跟郁江琴睡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害怕自己不愿意醒來。
多年以后,姚可風獨自走在雨天市的路上,看到了即溫暖又寒冷的路燈,他會想起抱著郁江琴睡覺的那個夜晚?;貞浡癫磺?,早已使得他忘記了那天晚上他思念陳藝瑾的事實,只留下郁江琴溫暖的懷抱。
“跟我在一起幸福嗎?”
“幸福。”
姚可風以為自己騙了她,其實并沒有。跟郁江琴在一起的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日子。但他記恨郁江琴剝奪他選擇的權利,并且在自己的幻想里以為自己深愛著陳藝瑾,導致他錯過了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