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迷瞪著醒來時,天邊適才泛起魚白,隱約還可以聽到鼾聲。
回想起那場夢,這些年來,一遍遍將他驚醒,瑞恩凝視著墻角處一只腐爛死鼠,發(fā)起愣來,楞的出神。
一聲撞擊拉他回到現(xiàn)實,地牢大門不知被誰踢開,反彈出咣當回響。有些人聲,由遠及近,模糊到清晰地傳來。
“老托子!提人!”嘶啞的粗獷聲調(diào),對其他囚犯來說是催命回響,瑞恩卻早已爛熟于耳。
“嚷嚷嚷!嚷什么嚷!”又一聲墜響,是厚重木凳跌落在地的回音,托巴聲音里明顯帶著惱氣,“今天這是什么風!這么早就把你吹來,攪俺好夢!”
“嘿你個老托子,敢對我發(fā)脾氣,昨晚的雞我是白喂給你了?”
“就憑你?柯奧?哈哈!誰人不知這雞是巴爾特大人給的斷頭飯,你給,你有那個實力嗎?別以為俺不知道——囚犯帶去上天的銅板子都被你吞干凈了!”
“啊?這...啊!哈哈!托巴,咱倆這么多年的交情,沒必要為了點兒小事就撕破臉皮,是吧!”這聲音頓時變得溫和起來,“行了行了,速帶我去提人,沒記錯的話——今天輪你休息了吧?我那兒還有兩壺好酒,晚上不醉不歸!”
“不夠!把你那塊臘肉也取來吃了!”托巴罵咧著,“跟俺走!”“得嘞!”
昏黃的光影由暗及亮,不多時一根火把矗立在了瑞恩的牢門之前。
火光影影綽綽襯出門外兩人的臉廓,臉頰上的陰影隨著焰尾來回搖擺,瑞恩這才注意到,這個名叫柯奧的土匪只有一側(cè)右臂,額頭還印著幾道極深的疤痕———瑞恩身處地牢末端,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此人。
“就他?”柯奧眉毛皺起,“巴爾特大人要小娃子干啥?”
“就他!不是自夸,柯奧,這么多年了,俺辦事有出錯的地方?”托巴推搡了柯奧一把。
柯奧扭頭瞥托巴一眼,戲謔說道:“有?還是沒有?我曾記得,可好像有一個女人...”
托巴連忙緊捂柯奧嘴巴:“說什么廢話!這娃娃你還要不要了?!讓巴爾特大人等急了,有你好看!”
柯奧費勁扒拉開托巴的繭掌,狠狠呸去兩下:“我可記得你拉屎從不洗手的啊,托巴!”
“俺還沒嫌你嘴臟!”托巴使勁搓搓手,落下絲絲泥條,“懶得同你廢話!”提提褲帶,他從腰間別下一串形態(tài)各異的鑰匙,借著火光艱難辨別,不斷插進取出,經(jīng)過數(shù)次嘗試,直聽到一聲咔噠,托巴緊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柯奧,你今天再晚來個十分鐘,這鎖眼可就要銹死啦!”
“得了吧!”柯奧眼見鎖開,便將托巴推至一旁,單手撐開了牢門。
瑞恩乖立于門前,如尊石雕,柯奧眼瞅,便說道:“這么小的娃子,犯不著上鐐銬?!彼脙H剩那只手,如臺鉗般,用力攥緊了瑞恩雙腕。
托巴像是想起什么,攔下柯奧,將瑞恩雙掌打開,摸索著塞進兩個銅板:“記好了!在路上,用這個賄賂神堂的看門人,它才愿放你過去!”
瑞恩似懂非懂地點頭,柯奧卻嬉笑起來:“托巴,看不出你還有點兒善心啊,怎么,死后也想上神堂了?”
“去你的!滾吧!柯奧,你若敢打這兩個銅板的主意兒,后果自己清楚!”托巴踹了柯奧一個踉蹌,摘下火把頭也不回走了。
“哎?開個玩笑嘛,別走那么急哇,托巴!沒看著我還帶個人呢!等等......”呼喚聲由強變?nèi)?,直至重歸于靜,三人跟隨著火光,隱沒于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