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黃泉忘川

　　動力室里聽不見有人交談，只有轟隆隆的水聲。斯伶小心地拉開一條門縫，往里面瞄了一眼，動力室門后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和走廊上一樣看不見人影，只能聽見轟隆聲。

　　難道真的是動力室？就連香君的船，也是需要發(fā)動機的嗎？工業(yè)革命當(dāng)真是大大推動了生產(chǎn)力。不過這樣一艘木質(zhì)的船只，要靠什么動力？這樣巨大的轟鳴聲，難道是燒煤？她好奇心作祟，閃身進入門后，順著昏暗的走廊一路向深處走去，走廊的盡頭是一層旋轉(zhuǎn)著向下的樓梯，轟鳴聲震耳欲聾，空氣也愈發(fā)潮濕。就像是在說下面便是動力室的源頭，偏要讓她下去一探究竟一般。

　　她的影子被拉的老長，高高地投在樓梯側(cè)面的墻壁上，看上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人強行拉了下去。腳下的木質(zhì)臺階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斯伶盡量壓輕了腳步，緩緩向樓下走去。

　　與上一層的走廊不同，眼前的環(huán)境雖然霧氣彌漫，卻并不格外昏暗。白色的光線從右手邊穿過層層霧氣滲過來，邀請著她步入迷霧去一探究竟。光線勾勒出來一個修長的影子，不知道是人還是物體。她越是定睛去看，越發(fā)看不清白霧后面藏著的東西。

　　她向前小心翼翼的探了兩步，再回頭的時候，剛剛下來的樓梯已經(jīng)被白霧掩蓋住大半，只能隱約看見最后幾級階梯。就在斯伶猶豫著是不是再往深處走的時候，白霧中卻隱約傳出了人聲。

　　斯伶瞬間止住了腳步，空蕩蕩的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個活物，總是要比一個人恐怖的多。那聲音頓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低聲的嗚咽。

　　一定是陷阱。她這樣想著，卻不由得往迷霧中張望，不覺又往前邁了兩步。

　　就像是偏要吊著她的胃口，迷霧中的身影就是朦朦朧朧，無論她走了幾步，都好像她再往前一步就能看清的樣子。身后下來的樓梯已經(jīng)完全淹沒在迷霧中，斯伶沒有轉(zhuǎn)動身子，扭頭朝身后看了一眼。她還要靠身體的方向來辨別回去的路。理智再三勸告她不應(yīng)該再往前去了，腦子里一直閃著危險的警鈴。

　　但視線中朦朧的影子，奇怪的嗚咽聲，拉著她去一探究竟。說不定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讓人想不到的出口呢？嗚咽和影子便是嚇退誤入此地的人的警示，就像是稻田上嚇退鳥兒的稻草人。

　　只看一眼便往回跑，她這樣安撫住內(nèi)心的不安，又往前邁了一步。

　　腳下剛剛還是穩(wěn)固的木板，下一秒便毫無聲息的塌陷下去。雙腿瞬間被巨大的水浪打濕，猛地失重向下墜落。此刻那處明晃晃的光已經(jīng)熄滅，周遭再一次昏暗下來，像是要把她一同吞入黑暗。

　　她來不及驚呼，便被一只溫?zé)岬氖终评×烁觳病?p>　　“別怕，我抓住你了。”

　　漆黑的水不斷從斯伶頭頂澆下來，讓她睜不開眼睛，鼻子里，耳朵里都是水，大腦也在一片混沌中跟著水浪旋轉(zhuǎn)，只有穩(wěn)穩(wěn)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讓她勉強能辨別出上下方向。

　　救溺水中的人，就算對于水性好的人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因為溺水者在慌亂中往往會像是抓住一根救命浮漂一樣拼命把對方按進水里。鋪天蓋地的水澆下來，呼吸變得更加困難，這時候一定不能再害怕了！缺氧只會讓自己更加慌亂。她張大了嘴呼吸，盡管這樣水會不斷灌進來，但大大保證了身體的氧氣供應(yīng)。

　　好像之過了幾秒，她便咕咚咚的咽下去了好幾口水。不過好在那種慌亂感也逐漸平息，緩緩松開左手扒著的一處堅硬，向右手拉住她的那只手伸去。腳下沒有支點，她不敢到處亂蹬，只能把身體全部重量全部交托給拉著自己的那個人。

　　好在終于被拉了上來?？粗矍瓣幱爸械哪菑埬?，她眨巴眨巴眼睛，“我，我以為你死了?！?p>　　“還不到二十六呢。別咒我?！狈侥林焓?jǐn)n了一下斯伶眼前的頭發(fā)，半途又覺得自己這種舉動過于親密，手一抖，那縷頭發(fā)又垂了下來。

　　“……”

　　“我還等著看好戲呢，讓她這只作死的泥鰍掉下去多好。偏偏冒出來一個攪局的，壞了人看戲的興致。”迷霧中未見其人，九澤的聲音卻透著那股獨有的玩世不恭，讓人一下子便能聽出來。待他從迷霧中走近，斯伶才看清九澤的面容，此時他已經(jīng)換了一張全然陌生的臉，這張臉長眉若柳，帶著一股獨有的文弱書生氣質(zhì)，煞是養(yǎng)眼，和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談“相得益彰”：“你們在這三途河中泡了這么久，還活著哪？還真是命大?。　?p>　　三途河是忘川水延伸出來的河流，傳說中三途河的盡頭生長著彼岸花，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大批大批的鮮紅色的花朵，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花瓣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fēng)景與色彩。人死之后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花香傳說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而走過黃泉路后，便能看見三途河水的發(fā)源地——忘川河，從奈何橋跨國忘川水，便是望鄉(xiāng)臺，望鄉(xiāng)臺邊有個老婦人在賣孟婆湯，孟婆湯便是取自忘川河水，喝下去便會忘卻今生之事。而與望鄉(xiāng)臺相對的便是三生石，上面刻著每一個靈魂忘卻的過往。

　　她雖然對神話中的忘川黃泉有所耳聞，卻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一板一眼的和她用科普的態(tài)度，來講一個神話傳說。

　　斯伶看著給她科普的方牧之問道：“是真的嗎？不是傳說故事？”

　　九澤倒是率先回答了她的疑問，“問他一個活人，他怎么知道？！我這個死人倒是很有發(fā)言權(quán)，不僅是真的，而且三途河流淌的并非河水，而是那些不能過河的孤魂熬出的混沌……”

　　“嘔！”

　　講實話，斯伶倒不是覺得自己是因為喝了三途河水有多排斥，真的是忍不住……

　　“……你別誤會……我這是排毒……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