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杭州,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桂花香,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浸泡在甜蜜的香氣之中。胡云辛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替秦炎深拂去肩上飄落的銀桂花瓣。秦炎深正好將最后一顆包著糖紙的栗子送到她嘴邊,動作溫柔而自然。北山街的梧桐葉在秋風(fēng)中打著旋兒落下,一片片落在糖炒栗子攤前。攤位的老板娘看著他們親密的樣子,笑著打趣道:“小年輕這么黏糊,是頭回來西湖吧?”秦炎深微微一笑,回答道:“第三次來。”說著,他將溫?zé)岬募埓M胡云辛手心,紙袋里裝著剛出爐的糖炒栗子,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暗^回有人替我把白堤走成粉紅色?!彼p聲補充道,眼中滿是溫柔。
胡云辛的耳尖瞬間發(fā)燙,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數(shù)腳下的青石板上的紋路。秦炎深卻突然舉起手機,晃得她眼睛微微瞇起。鏡頭里,她咬著栗子,臉頰鼓起,顯得格外可愛,而她身后的湖面在夕陽的映照下,仿佛揉碎了無數(shù)金箔,波光粼粼。胡云辛看著照片,忍不住笑出了聲,秦炎深則將這張照片小心地保存在手機相冊的首頁。
晨霧還未散盡時,他們已經(jīng)在知味觀臨窗的位置落座。這家老字號的餐廳總是人滿為患,但秦炎深似乎早有準(zhǔn)備,提前預(yù)訂了靠窗的位置。他從背包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保溫盒,掀開蓋子的瞬間,蝦餃的鮮香混著桂花的甜味,甜膩膩地彌漫開來。胡云辛驚訝地看著他,秦炎深微微一笑,說道:“跟阿婆學(xué)了半個月,破了我二十七年不進廚房的戒?!彼麏A起一個顫巍巍的蝦餃,輕輕吹了吹,然后遞到胡云辛唇邊。蝦餃的湯汁不小心濺在了他的手背上,但他毫不在意。胡云辛咬破薄如蟬翼的蝦餃皮,鮮美的湯汁在口中四溢,她看著秦炎深順勢舔掉手背上的那滴湯汁,忍不住笑了起來,調(diào)侃道:“許仙當(dāng)年喂娘子喝雄黃酒,是不是這個滋味?”秦炎深也笑了,眼中滿是寵溺。
午后,他們租了一艘烏篷船,在西湖的波光中緩緩前行。烏篷船搖開層層漣漪,胡云辛正往秦炎深嘴里塞桂花糯米藕。船娘竹篙點過石橋,驚起幾尾紅鯉,濺起的水珠落在胡云辛攤開的掌心,涼涼的,癢癢的。船身穿過玉帶橋的瞬間,秦炎深忽然湊近她沾著糖漿的唇角,輕聲說道:“別動,有蜜蜂?!焙菩辆o張地屏住呼吸,溫?zé)岬暮粑鼟哌^她的鼻尖,但她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蜜蜂的觸碰。她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真正停在臉頰的是一只紅蜻蜓。她氣呼呼地舉起蓮蓬想要打他,卻被船身的一陣晃動弄得失去了平衡。秦炎深連忙護住她后腦,不讓她撞在船舷上。指縫間漏進的陽光在兩人的睫毛上跳起華爾茲,船娘哼著《渡情》,背過身去,給他們留下了一片私密的空間。在滿艙的蓮香里,他們交換了第一個桂花味的吻。
正午的蘇堤被陽光曬成蜜金色,秦炎深租了一輛老式單車,帶著胡云辛在蘇堤上騎行。他穿著白襯衫,被風(fēng)灌得鼓脹起來,像一面帆。胡云辛攥著他的衣角,數(shù)著六座橋的坡度,在風(fēng)里尖叫歡笑。下坡時,秦炎深忽然松開把手,雙臂張成翅膀,大聲喊道:“要墜進西湖了!”胡云辛慌忙去抓車把,卻被他反手扣住十指。單車歪歪扭扭地碾過滿地碎金,驚起整片梧桐樹上的雀兒,最后歪倒在雷峰塔的倒影里。秦炎深躺在地上,發(fā)間沾著草葉,他從地上摸出一顆被壓扁的栗子,笑著說道:“你看,像不像月亮跌進西湖了?”胡云辛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絲綢博物館。博物館里的冷氣撲在胡云辛裸露的小腿上,她正要搓手臂,肩上忽然多了件帶著體溫的外套。秦炎深指著玻璃柜里的唐代葡萄花鳥紋錦香囊,指尖在虛空畫圈,說道:“和你昨天丟的櫻花發(fā)繩像不像?”胡云辛湊近細(xì)看展簽,后頸忽然貼上冰涼的觸感——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支茉莉雪糕。她驚訝地看著他,他卻咬著雪糕,含糊不清地邀功:“給我十秒就能修好,比文物修復(fù)師厲害吧?”胡云辛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將自己昨天斷掉的發(fā)繩偷藏了起來。她接過修好的發(fā)繩,重新扎好頭發(fā),心中滿是感動。
暮色漫過河坊街時,燈籠次第亮起,像一條橘色的河。秦炎深蹲著給胡云辛系松開的鞋帶,他翹起的發(fā)梢在人群中晃動,像一面招搖的旗幟。系好鞋帶后,他起身,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美食券,問道:“要焦糖布丁還是酒釀圓子?”胡云辛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突然貼近她耳畔,低聲說道:“或者把老板的收款碼換成我們的合照?”胡云辛被他逗得直笑,最后他還是捧著定勝糕擠進了熱鬧的人潮。他們一邊吃著定勝糕,一邊漫步在河坊街。突然,天空中炸開萬千星子,無人機編隊掠過寶石山,在夜幕中拼出了“云深見辛”的字樣。胡云辛仰頭看著星河在眼里流轉(zhuǎn),沒有發(fā)現(xiàn)秦炎深偷偷拍下了這個瞬間。后來這張照片成了他整年沒換的手機壁紙,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發(fā)現(xiàn),那晚根本沒有市政無人機表演,而是他提前半年預(yù)約的私人星空,只為給她一個驚喜。
回程的公交搖搖晃晃,胡云辛靠在秦炎深的肩頭,數(shù)著窗外掠過的路燈。當(dāng)數(shù)到第88盞路燈亮起時,秦炎深忽然攤開掌心,遞給她一樣?xùn)|西。胡云辛低頭一看,是一把老式黃銅鑰匙。秦炎深輕聲說道:“北山街34號院的門鑰匙。我租了二十年?!彼穆曇糨p得像柳浪聞鶯的晚風(fēng),卻讓胡云辛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抬起頭,看著秦炎深的眼睛,眼中滿是感動。
夜色濃稠時,他們坐在北山街34號的小院石階上,分食最后半袋糖炒栗子。秦炎深忽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玻璃瓶,將西湖的晚風(fēng)與桂花香一并封存其中。他晃了晃瓶中旋轉(zhuǎn)的銀桂,說道:“等我們八十歲再打開,看看年輕時的甜味會不會發(fā)酵成酒?!焙菩列χ專瑓s被他攔腰抱起轉(zhuǎn)了三圈。石榴樹的影子在月光里搖晃,驚落幾顆青澀的果。她數(shù)著他后頸沁出的汗珠,忽然咬他耳朵:“你心跳好快?!鼻匮咨钇^蹭她鼻尖,輕聲說道:“背著全世界,當(dāng)然要跳得鄭重些?!焙菩量吭谒麘牙?,心中滿是幸福。她知道,這個秋天,她不僅收獲了滿城的桂花香,更收獲了一份珍貴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