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房里冷冷清清，一張冷榻?jīng)]半點溫度。
好在這是盛夏，倒也不必擔心著涼，就是冷榻有點過分硬了，硌的背疼。
陳默心說等有錢了得去置辦一身好的，簽了生死文書，又不能去外面租房，這唯一的小窩，那還是得花些心思好好經(jīng)營。
至少得住的舒服些，身子骨瘦削，沒點肥肉在下邊墊著，骨頭硌的生疼。
換其他仵作自然不會有這般荒誕的想法，朝不保夕的日子，哪還有心思去管這狗窩，有錢了就拿去消費，也省的錢還在，人沒了。
陳默和他們不同，手里捏著驗尸模擬器，相當于玩游戲時后邊多了幾根血條，有浪跡的資本，實在不成，那就休息唄，五小時一條命，怎么算都不會虧本。
總好過其他仵作，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運氣不好，就直接入土為安。
要陳默心中想法，那勞什子冤假錯案影響龍脈根本，純粹是扯淡。
甭管冤死還是被害，驗尸搞得這么危險，死了的仵作不還得在心里罵娘？
怎么，死了老百姓就影響龍脈根本，那暴斃的仵作沒了，就不影響龍脈根本了？
這是個悖論，陳默只感覺提這事兒的人，那純粹是卡了個bug。
而且卡的還是自己腦子里的思維bug，有沒有用先不講，就大魏朝這風雨飄搖的模樣，稍微有點眼力勁的人，都知道這是一艘破船。
大抵是達官貴人們不甘心，想在最后撈一把，不然這些見鬼的政策哪會像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為的是什么？有心人心里都有數(shù)。
啪啪啪！
思緒正放飛著呢，門外傳來打門的聲音，但不是陳默這邊，而是隔壁。
八號仵作，正是吧嗒大煙那位，今兒個還扒了別人一長生鎖呢。
遠處也有打門聲，這大半夜的來活兒，實在是晦氣，遠遠地就能聽到幾個仵作不滿的嘟囔聲。
仵作這行，生冷不忌，也不管白日黑夜，上邊發(fā)話來了活兒，那就得去做。
晌午時分驗尸的有，凌晨三四點被喊起來驗尸，那也不少見。
總之得看人啥時候沒，官差反應(yīng)及不及時。
但相比起這大半夜的驗尸，白日還是多些安全感。
老人不也常說，白日不見鬼。
那些個民俗故事里，出事的也常常是走夜路的書生，可沒怎么聽說大白天頂著烈日，還能給邪祟害了。
不過這些事情準不準，邪祟到底有沒有，陳默不敢肯定。
他驗尸以來，遇見的都是各種奇怪的毒藥，唯一的活物，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到底是什么。
這所謂的邪祟，可是一回都沒見著。
或許這只不過是市井傳說，百姓自己騙自己的胡編亂造罷了。
……
一夜睡得安穩(wěn)踏實，自從得了呼吸法后，睡眠質(zhì)量直線上升，前兩天還有起夜的毛病，現(xiàn)在都能一覺睡到天亮。
而且，睡醒之后渾身那個舒坦，也是以前比不了的。
如果這冷榻能更軟和些就好了。
簡單一番洗漱，陳默踱著步子出了仵作房。
每日里活計不知什么時候來，有可能今日一樁事情都沒有，畢竟已經(jīng)過了收租的日子。
陳默自然不會傻愣愣待在仵作房里等著，事實上其他仵作也是如此，一早出去，遛個彎，過一個時辰回來，一般而言，這時候沒有尸格，那就得等晚上有沒有布置。
如果今兒個一天都沒有，那感情好，不用做事，又茍活一天。
當然，也沒錢，大理寺不養(yǎng)閑人，做事給錢。
陳默晃悠著去了東市，叫了燒餅油條，喜滋滋的吃著，挑費也不高，八文錢。
這可比大理寺提供的伙食好太多了，就大理寺那些，陳默總覺得是拿來喂豬的飼料，估摸著就是一個鍋子里出來的東西。
關(guān)鍵是五天一兩，就這個價錢，頓頓豬肘子那絕對不過分，可大理寺給的都是爛菜幫子米粥，粥稀的和淘米水一樣，那菜葉子，顯然就是地上撿的，有時候上邊還沾著鞋印。
一個字：坑！
突出的就是一個糊弄！
吃飽喝足，又在街道上看了半個時辰的大姑娘小媳婦，過足了眼福，陳默這才慢悠悠的走回仵作房。
要不說這京城還是好，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花枝招展，扭動著腰肢，甭提多帶勁兒，有的潮流些的，一襲旗袍勾勒出美好姿態(tài)，走路上狗見了都得回頭。
陳默眼見著這王朝光景，總覺得似曾相識，歷史書上似乎也有這么一段時間。
當然，這里是異世界大魏朝，與他認知中的世界差別不小，有那么些相似的感覺，大抵是思鄉(xiāng)心切，有了對比，便愈發(fā)覺得相同。
精神肉體雙重滿足，陳默回仵作房房門前一瞧，門縫邊正卡著一張尸格，迎風招展。
得，來活兒。
陳默精神一震，心說這次可別像肉鋪老板那般廢物，啥也不給。
將尸格拿下來，上邊還有一行字：
“顯元三十二年六月十八日，八號仵作往四號驗尸房驗尸。”
好家伙，又是一個一句沒。
等會兒！這八號仵作？
嘶，這不就是昨晚那位，吧嗒著大煙，命挺硬的家伙。
聽其他人說，已經(jīng)在這待了三個多月了，一直活的好好地，怎么昨晚上悄無聲息的就沒了？
之前還能聽著響呢。
看了眼驗尸房，又是四號。
合著真就是“四”諧音唄。
保不齊又是遇著什么麻煩事情了，希望不是那吊詭的奇怪鱷魚。
那小東西實在防不勝防，還會打伏擊，陰險得很。
打房間里拿出家伙事兒，準備的萬分齊全，陳默邁步進了大理寺，直奔四號驗尸房。
尸格已經(jīng)到手，說明大理寺的捕快已經(jīng)進去過，入門倒不用太過于緊張，只是不知道尸體上會有什么貓膩。
推開四號驗尸房大門，陽光爭先恐后的躥了進去，正映出一副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畫面。
陳默瞪大了眼睛站在門口，邁出去的腿懸停在門檻上，一時間有些愣神。
哪怕他是現(xiàn)代人的靈魂，但眼前場景，著實還是讓他心生震撼。
這……簡直稱得上是奇觀。
陳默萬萬沒想到，平平無奇的一次驗尸，還能見著這般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