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皇帝,父親
楊漣深以為然,拱手就要告退。
朱常洛囑咐道:“楊愛卿,聽朕的,養(yǎng)幾日傷再說。”
楊漣笑道:“陛下賞這二十廷杖,臣深記教誨。大丈夫行事,敬天忠君孝慈,雖百死亦往也。死且不懼,區(qū)區(qū)皮肉之傷,亦何顧哉?”
朱常洛知道,像楊漣這樣的人,認(rèn)準(zhǔn)了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主兒,只能讓王安安排人,將楊漣護(hù)送回家。
等所有人都走后,偌大的寢殿中,就剩下孤單的朱常洛。
形單影只啊,朱常洛忍不住感慨。
他有著大明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一句話出去,就能有無數(shù)人為之奔波效力,甚至流血犧牲。
可這改變不了,朱常洛孤家寡人的事實(shí)。
批奏章?太累了。找女人?好像也沒有這個興趣。
一時間,朱常洛看著跳躍的紅燭,有些出神了。
“皇上……”王安溫順的陰陽聲音響起。
“何事?”
“皇上,鄭氏有要事求見。”
鄭氏?朱常洛想起了鄭貴妃所獻(xiàn),那個鄭氏,還是鄭貴妃遠(yuǎn)親,因為朱常洛可憐她曾侍奉過自己,所以,沒有牽連到鄭貴妃涉事當(dāng)中。
她能有什么要事?
莫非,是有什么關(guān)于鄭氏外戚的線索稟報?
“傳?!敝斐B迓杂行┢>氲馈?p> 窸窸窣窣的碎步聲響起,一個蝕骨銷魂般的聲音響起:“皇上,臣妾鄭氏,拜見皇上?!?p> 朱常洛本是疲倦不堪,可聽到了鄭氏的聲音,沒由來的,精神一下子活躍起來。
男人就這點(diǎn)不好,只要你生理正常,碰到柔媚入骨的女人,沒法不心猿意馬啊。
“鄭氏,你說有要事,是何要事???”朱常洛總算沒馬上露出本色,矜持了一下。
“皇上,李選侍被遷至景陽宮,皇長子暫無人照顧,臣妾擔(dān)心,皇長子沒了約束,會耽誤了學(xué)業(yè)?!?p> 朱常洛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兒女啊。
皇長子朱由校,其生母王氏去年病故,一直交由李選侍照看,現(xiàn)在,李選侍被圈禁起來,朱由校,暫時由王安派人照顧,確實(shí),宮女太監(jiān)照看的朱由校,會有放飛自我的可能。
朱常洛看看眼前貓一般溫順的鄭氏,不覺感慨,無論什么人,在皇宮里待上一段時間,什么花花腸子都會長出來。
尤其是后宮,圣眷,靠山,背景,最少有一樣,你才能不受欺凌。
否則,你就永遠(yuǎn)是被踩在腳底下的那一個。
鄭氏以前的靠山,就是鄭貴妃。
如今鄭貴妃倒臺了,鄭氏苦苦尋覓靠山背景,發(fā)現(xiàn)了朱由校這個可居奇貨。
朱常洛特別明白的一點(diǎn)就是,身為皇帝,無論前朝后宮,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以自己的好惡為出發(fā)點(diǎn)。
而是要以綜合平衡各方利益博弈,做出最優(yōu)的選擇。
按照好惡,甚至按照德行,朱常洛會更傾向于郭靜桐來照看朱由校。
可郭靜桐是朱常洛心儀之人,未來會升為妃嬪,甚至更高。
得寵的妃嬪,會以皇帝為中心,自然而然,照看皇子就為其次的了。
而鄭氏需要靠山,必然會傾盡全力周全皇子,甚至?xí)榛首拥睦嫫瓷献约旱囊磺?。因為,皇子是她的未來和希望?p> 鄭氏,有眼光,有頭腦,有忠誠的必要,或許,是照看皇子的最佳人選。
“嗯,鄭氏,難得你有這份心,皇長子,就暫時先由你照看吧。”
“臣妾謝皇上恩典?!编嵤线凳?,抬頭時目光婉轉(zhuǎn),眼若流蘇,把那滿心的溫柔,一腔的熱忱,盡數(shù)丟給了朱常洛。
朱常洛感覺心跳一陣加速,怪不得殷紂王寵妲己,周幽王寵褒姒,就這力度,什么樣的男人能受得了???
“王安,傳朕旨意,封鄭氏為婉妃,移慈慶宮,照看皇長子,封郭氏為睿妃,移永和宮?!?p> 鄭氏,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鄭婉妃了,萬沒想到,朱常洛一下子竟然給她拔高了這么多,眼睛噙著淚水謝恩,差點(diǎn)就哭出聲來。
王安應(yīng)聲出去,鄭婉妃起身,到了朱常洛身邊,蹲下身,給朱常洛捶起腿來。
“皇上,臣妾今日跟隨皇長子一天了,以往,太學(xué)院孫太學(xué)午后也會給皇長子講學(xué),今日不知何故,竟然匆匆離去了。”
朱常洛啞然,鄭婉妃哪里知道,孫承宗接到徐光啟的邀請,已然投身到火學(xué)司了,不得不說,鄭婉妃對朱由校算得上是時時掛心了。
“孫太學(xué)別有大用,今后就不能給皇長子講學(xué)了。婉妃,皇長子學(xué)業(yè),乃是第一要緊的事情,朕既然將皇長子托付給你,你可千萬要在這上面,好好督促?!?p> “臣妾知道了?!编嵧皴恍Γ骸盎噬?,您操勞一天了,不如躺下,臣妾好好給您放松一下?!?p> 朱常洛總算是能夠感覺到點(diǎn)人間煙火的意思了,只不過,鄭婉妃這一套下來,怎么就跟全套的大保健一樣啊?
接下來幾日,魏忠賢許顯純將崔文升一案,徹底了結(jié)。
結(jié)果報到朱常洛這里,朱常洛對涉及的人犯,御筆朱批了幾人極刑,然后,把帶著自己意見的卷宗,發(fā)到了內(nèi)閣那里。
畢竟,朱常洛就此事曾和內(nèi)閣大員交流過意見,反正朱常洛收拾外戚以及敲詐銀兩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沒那必要搞得血流成河。
崔文升一案,方從哲等內(nèi)閣大員根據(jù)朱常洛的批示,指示刑部將朱批人員問斬,其余的人犯,基本上全都從輕發(fā)落了。
鄭氏外戚徹底倒臺,朝廷里有微詞,但都影響不大,算是平穩(wěn)過去了。
朱常洛難得清閑兩天,第三天,糟心事就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