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臉色一整,對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說道:“適才說話之人,可有膽子站出來?”
事實證明,在皇帝面前,沒有種的人還是占絕大大多數(shù)的。
朱常洛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出來,冷冷道:“既然不敢當面對峙,那朕就跟你們?nèi)w說了。你們適才言,讀書人跟農(nóng)工之人并列,恥也,朕想問問,你們覺得,羞恥在什么地方?”
眾生員嗡嗡了一小會兒,馬上有人叫道:“讀書人讀的是圣賢之道,想的是社稷安康,行的是忠孝仁義,所謂農(nóng)工之流,見利忘義者也,何德堪匹讀書人,與之并列,非恥何也?”
這句話,得到了眾生員的一致響應,大家紛紛贊同之余,還長篇背誦先賢文章,以示聲援。
朱常洛冷冷看著一眾生員,等他們動靜小了,才說道:“如果朕沒有聽錯,你們的意思,是在忠孝仁義之行上,要遠勝于農(nóng)工之流,對吧?”
“對!”眾生員幾乎是異口同聲回答了朱常洛。
“那好,國家有難,你們也當義無反顧沖在前沿,對否?”朱常洛慢慢開始挖坑了。
眾生員這一次,回答可就不是那么統(tǒng)一了。
有的人敏感意識到,朱常洛有可能準備好了陷阱等著他們。
因而,很多人在回答對的時候,有的人就想好了其他說辭:“士農(nóng)工商,各有其職,報國自有自己的方法。農(nóng)者之道,在于耕田以養(yǎng)天下,工者之道,在于制器以便萬民,士人之道,在才德為天下先,匡扶社稷,為世人表率,各人分工不同,豈可同日而語?”
朱常洛冷笑道:“好一張巧嘴,道盡了唯我獨尊的丑惡!照你的意思,就是凡事都由他人干,你只負責動動嘴吩咐就完了吧?好,朕給你們機會!”
說完,朱常洛一回身,沖著錦衣衛(wèi)喝道:“將這些人全部驅(qū)趕至科學部,讓他們監(jiān)督兵械司干活。朕要求不高,只要他們能達到兵械司原產(chǎn)量的一半,就算他們合格!”
鄒元標遠遠看著朱常洛一臉殺氣,趕緊捅了一下葉向高:“趕緊的,皇上這是想下殺手了,真的整起來,這幫書呆子,能讓皇上玩死?!?p> 葉向高苦笑搖搖頭道:“這幫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被人當槍使了,還在那里渾然不知。我可是已經(jīng)在皇上面前承諾了,到顧秉謙那里為止,皇上不追查下去,我也不管皇上怎么處置這些鬧事兒的生員???,自作孽……咳……”
鄒元標怎么不知葉向高的嘆息是什么意思?但眼看著錦衣衛(wèi)去拖生員,忍不住道:“皇上下手,必然是極為狠辣的,這么多的讀書人,糟蹋了?!?p> 葉向高臉色忽然十分凝重道:“你最好別瞎管閑事,生員們怎么鬧起來的,你不會心中沒數(shù)吧?我是怕深究下去,朝廷巨蕩,所以才阻止皇上的?;噬弦呀?jīng)念及我等不易,不予深究。咱們再舔著臉阻止,對得起皇上信任么?”
鄒元標本來想拉著葉向高一起去勸朱常洛,聽罷葉向高的話,忽然覺得有理,便嘆口氣,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錦衣衛(wèi)根據(jù)朱常洛的命令,進入生員中,抓到了二十幾個敢跟朱常洛炸刺的生員。
朱常洛看著這些生員,再往遠處看看其他的生員,一字一頓道:“你們跟他們一樣,都有機會管理所謂農(nóng)工。一半的產(chǎn)量,不算為難你們吧?能做到,朕就加官進爵,做不到,哼?!?p> 說到這里,朱常洛轉(zhuǎn)面一眾大臣:“葉向高,鄒元標?!?p> “老臣在?!比~向高鄒元標趕緊出列,躬身應答。
“他們?nèi)羰峭瓴怀呻薜囊?,那就統(tǒng)統(tǒng)發(fā)配到遼東,熊廷弼那里,正好缺管理屯田的人手。讓他們管理屯田,依舊是按照一半的產(chǎn)量折算,能夠完成任務(wù),朕可以給與官職。若還完不成,告訴熊廷弼,這些人一律充軍,或許,他們一張巧嘴,能退十萬雄兵!”
鄒元標想到朱常洛會狠狠處罰這些人,但沒想到,朱常洛竟然一步步要將他們推到前線士卒一線。
“陛下,士可殺,不可辱啊?!编u元標想了想,走進朱常洛,小聲說道。
朱常洛根本就沒想著顧及什么,大聲說道:“士可殺不可辱,說的是真士。衣冠為士,空有口舌,內(nèi)里卑劣,偽士也!即是偽士,何不可辱也?”
楊寰一聽,皇上這是不給鄒元標面子了,大喝一聲:“速速將這些人押解至兵械司,準備好刑具,萬萬不可讓他們跑了!”
八百多生員,其中有國子監(jiān)幾十個,其他的都是京城的讀書人,在錦衣衛(wèi)如狼似虎的驅(qū)趕下,只能嚎啕連天,如羊群一般被趕往兵械司。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員,哪里還敢說話?
剛剛,可是被生員們攻擊的不輕,這個時候過去給生員求情,先別說從朱常洛那里能得到什么樣的訓斥,就是想想這幫生員狂妄的行為,都不至于再往前湊合啊。
朱常洛往大臣們那里走了幾步,面色異常嚴厲道:“朕非不明,深知讀書人對江山社稷的重要。然自古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自恃讀了幾天書,就敢妄議天下,不把世間一切都放在眼里的狂生,不是朕需要的,更不是大明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