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重新檢查廢礦空曠地,他的發(fā)現(xiàn),只比何火全多出兩樣。
“木屑和火堆外的焦痕?!标愔吝@樣說明。
“聚集在這里的人曾經(jīng)在此制作什么東西,應該有加工過金屬和木料,剩下的暫時沒有留下能叫人發(fā)現(xiàn)的痕跡。
如果我猜,這事落到最后,難免定會和藏刀門扯上干系了?!?p> 這時通明山莊剩余六名少年輩已經(jīng)聚在一起,沒有外人的干擾,可以好好合計一番。
藏刀門本來盯著的曹云冬、莫言休兩位元老在發(fā)現(xiàn)死人之后,也明白此時通明山莊已經(jīng)注定難以善罷甘休,曹云冬回去和宋符生、門主藏神威商量,希望門主能夠明白不是對這剩余六人動武的時候。
這時已經(jīng)明顯通明山莊凌家在此處必有敵手,而且是藏刀門未知的敵手,此刻動手而實際上未知敵手又不見得會和藏刀門通成一氣,藏刀門不過橫遭凌氏怒火波及。
這種發(fā)展也許山陰幫等事不關己而和通明山莊敵對的組織可能樂見,對藏刀門卻反是實打?qū)嵉臑牡溑R頭。
南信鄉(xiāng)失蹤之事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藏刀門難從其中抽身。
曹云冬做出這個結論,當然是拜章凡白、何火全兩人沒提到可能指向南信鄉(xiāng)背叛的細節(jié)所致。
對于“小老板”凌泰民,章、何二人反而說得事無巨細,因為他們的處境也導致必須盡快決定各自做法。
蕭忘形隨著那名陌生人離開得蹊蹺,陳至已經(jīng)明白自己的計劃已經(jīng)產(chǎn)生意外,眼下之事已經(jīng)不是徹底隱瞞想法的時候。
陳至隨即趁著藏刀門的人給他們六人空間商議,透露一點所知。
陳至向其他人的說明,從凌家三爺凌絕處聽到“問題匠師”開始,再到因為薛冶和“十三名鋒”的關系把話題引向“十三名鋒”,指出藏刀門可能暗藏“十三名鋒”用以獲得江湖七大家庇護,再以南信鄉(xiāng)暗通孤獨殘作結論。
這其中,關于“圓盤”之事當然必須瞞過去,陳至只說明懷疑孤獨殘并曾采取動作但終于沒能弄明白他們的策劃。
薛冶一脈足夠?qū)⒛闲培l(xiāng)的行動和“十三名鋒”聯(lián)系起來,“圓盤”一事當然根本不必順便說明。
凌泰民在自己人面前放得開,能夠比較清晰理清邏輯,問道:“所以陳至、秦雋當年主張我的胡鬧,是有這一層的用意?”
陳至點點頭表示默認。
凌泰民當年也是去工房精工鑄場胡鬧的主要參與人,聽了說法可以認同并加以印證當年開始陳至、秦雋兩人便懷疑上孤獨殘。
何火全道:“那你們真是也算為山莊暗扛了件大事,孤獨大師因其勤工,鑄號怎么也離不開他,你們沒根據(jù)卻能一直跟著這個懷疑,我們也算給你打掩護立功。”
何火全、韋德和凌泰民是平時和陳至、秦雋——主要是后者——混得最多的山莊弟子,這個說法搬出來,對這三人莊內(nèi)名聲好處甚多,何火全巴不得這說法趕快坐實。
章凡白道:“那此間風險其實藏刀門比我們還要更大,為了‘小老板’安全起見,我建議先護送‘小老板’回山莊。
我們其余人手,則看是否留下一兩個作為跟進等待后援還是一同撤回?!?p> 這是正經(jīng)意見,凌有容聽后直點其頭,道:“泰民可不能再多待了,南信鄉(xiāng)如果盯上藏刀門暗藏‘十三名鋒’,可不能順便給搭進去,我看我和師兄……
……章師兄,不是何師兄,功夫最好,盡快送他回山莊以免閃失。”
秦雋偷白一眼,心想章凡白這廝意見雖然躲事好歹正經(jīng),有容師姐這主意卻滿滿都是私心了。
凌泰民搖頭道:“眼下之事反而我不能抽身,否則如果藏刀門因此出事,留下的人不夠分量,藏刀門無論‘十三名鋒’結果如何事后都會有向七大家求援說通明山莊凌家不管不顧的理由?!?p> “奇怪咧?!我也覺得我們?yōu)槭裁匆?,藏刀門現(xiàn)在是肯定不會承認‘十三名鋒’之事了,用來對付我們山莊我們也不好挑明,這時候躲了事后再認是怎樣?莫名其妙!”
秦雋的說法其實主要是想駁章凡白,章凡白卻好像無甚所謂。
陳至這時卻道:“換一種思路,‘小老板’所慮甚合,既然‘小老板’留下應對這層顧慮,我們應該留下盡可能多的力量保護他。
然后另派一隊人馬回去說明求援,最好是威房弟子向莊主直接說明,畢竟威房人手現(xiàn)在在和瑯琊派對上,也是遣威房弟子回去比較好?!?p> 章凡白聽著這話,當即表示:“章某愿往,若以武功而論,我一個人比何師兄一個人更加安全。
這樣‘小老板’身邊留下的保護武力也相對完整?!?p> 凌有容道:“此事危險,讓我同你一路回去。”
“啊,那這樣我們的后援是要等幾個月咯?”秦雋剛杠完這句就給凌有容瞪了一眼。
凌有容馬上道:“或者讓火哥獨個回去,這樣泰民還有師兄這個更厲害的護著?!?p> “所以我們不管火哥死活?!那也真是說起來缺德,你和韋德有什么兩樣???”秦雋馬上又駁。
通明山莊年輕輩里,“鋒芒不讓”韋德最為敢嗆聲,什么話都敢接什么人都敢嗆,而且往往酸別人酸得缺德。是以有“算命的算出他五行缺德才名一個德字”的說法。
“火哥”何火全也是和秦雋混久了經(jīng)常表現(xiàn)失準,其他弟子眼里也逐漸淪為一個滑稽人,但是何火全自認此事,變諧也諧得坦坦蕩蕩。
“行了,行了,我就是諧,有容師妹覺得我出事也沒差別就是,我習慣了?!焙位鹑珜@兩人的爭吵也只能說出這句來。
“玉蕭竹劍”章凡白看見今日的何火全,也只好慶幸自己和陳至、秦雋這義兄弟兩人距離不遠不近,能夠保住自己良好名聲。
最后仍是凌泰民下定主意:“行了,就吵到這里。眼下呢,確實就是這么回事,所以就有勞章師兄跑一趟,有容在此等著就好,反正借了快馬來回也就三四天功夫?!?p> 凌有容哼一聲,不敢再反對,凌泰民安危雖然她覺得無關痛癢,可畢竟份屬自己小舅舅又是當下主事。
她不爽的無非兩點:沒法和章凡白一起行動,以及留下后身邊就剩凌泰民、何火全、陳至這些和秦雋混得極熟之人自己實在厭惡。
陳至卻心知,章凡白必然會回去搬救兵,不過恐怕難再回來。
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無人,章凡白力主何火全兩人一塊來叫其他人就已經(jīng)有些苗頭。
陳至猜測,章凡白一定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找到這里時在場還藏有有極厲害的人物,所以沒有采取留一人另一人回來叫人的做法。
而這代表章凡白判斷當時藏在此處的人物一定厲害到不弱于藏刀門門主藏神威,而他不想全力以斗。
這一趟,章凡白都是采取最可能避免和高手動武的策略,如果他能回去,八成最多換來水平和閱歷相近的韋德,而自己不會回返。
陳至暗看一眼凌有容,對章凡白不愿和必須用上全力也未必能贏的對手動武的原因有了點猜測。
他想,如果猜測準確,凌有容師姐的頭腦真是差得非凡。
她難道看不出章凡白不想露出曾被她暗授“寒星一點”的打算嗎?
陳至覺得必須縱容這點野心的成長空間,這或許會給自己在山莊的日子帶來一點樂趣。
向凌泰民說出來薛冶一脈事時,陳至已經(jīng)放棄奪取藏刀門“十三名鋒”的打算,不是時候。
藏刀門只當“十三名鋒”是天然的“鋒牒”對待,陳至也是如此。
他只是想得到“鋒牒”,不想錯過所有已經(jīng)清楚的《異日緯》讖言內(nèi)容可能含有的帶出《異日緯》線索。
只要有“鋒牒”就可以不錯過天覽競鋒大會,即使放棄此處“十三名鋒”,瑯琊派可是有現(xiàn)成的一枚“鋒牒”,陳至仍有機會。
另外有兩人,這時也在討論“鋒牒”將帶來的機會。
宋符生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山陰幫的馮洞云不妨請他回去,‘落地雕’的本事不錯,我們卻不適合這時和通明山莊翻臉了。望門主明鑒?!?p> 門主藏神威道:“嗯,只是還有件麻煩事,馮老弟自然要請他先回山陰幫,如果通明山莊這幾個小子不回去,我們手中‘罻羅’的秘密只怕也給卷進他們的麻煩里,不免暴露?!?p> 聽完曹云冬的稟報,藏神威已經(jīng)猜測南信鄉(xiāng)有背叛通明山莊之意,他覺得此刻的局勢是通明山莊幾個狡猾小子想把藏刀門牽扯進通明山莊的內(nèi)斗。
宋符生緩緩到:“門主明鑒,怕只怕通明山莊凌家這事另有蹊蹺。門主請想,應該保留的是藏刀門一門,還是藏刀門的‘神刀’呢?”
藏神威皺眉反問:“宋元老提到‘神刀’是何意思?”
藏刀門一直收藏另一口刀,刀不是寶刀,卻有神刀“千人斬”的說法。
據(jù)說當年的藏刀門是為了紀念一位挺身舉刀反抗山賊保護周圍鄉(xiāng)民而犧牲的豪杰而創(chuàng),豪杰雖死,“神刀”卻傳了下來。
“護刀”元老宋符生的職責,本來就是守護這口“神刀”,其實“神刀”也不過隨便再找了一口,“神刀”所代表的涵義卻是必須有人守護。
宋符生道:“藏刀門數(shù)滅數(shù)興,背后是‘神刀’所代表的意義仍然存在。以這一份大義,哪怕有滅門之禍我們化整為零,事后總能重振起來。
如果讓老朽來說,門主以藏為姓改名,能夠成事也是靠的這份大義,大義不滅,總有再起之機會。
‘罻羅’作為天然的‘鋒牒’,或許能助本門擺脫通明山莊凌氏這一地惡霸,卻不能保證藏刀門不再被托庇的門派指使,而失去今日聚義大義。
相比之下,對于通明山莊凌氏我們雖然是受到欺壓的對象,也能任我們繼續(xù)擁有保衛(wèi)大義的名聲。
七大家頗重投靠者的實績,為了實績,能考慮我們這層頗重要的大義名分而不讓我們做臟手之事嗎?
現(xiàn)狀,我們雖受欺壓卻能自行其事,將來,誰也說不準?!?p> 門主藏神威不發(fā)一言只點點頭,他雖有振興藏刀門之意,不過最初也是受到“大義”恩情之人,不愿意失去這個名聲。
唯一聽不下去兩人這番討論的,是在門外偷聽的“神威”元老曹云冬。
報回狀況之后,他就在門外偷聽,聽到兩人這番話,他緊握拳頭悄悄離開。
宋符生、莫言休甚至藏神威都落伍了!曹云冬如此帶著暗恨想道。
曹云冬當然不忿,幾位元老之中他最年輕,加入藏刀門后敢打敢拼也是為了更好的將來。
明明連“十三名鋒”都是自己意外搞來,為了藏刀門能夠更上層樓而交出的。
曹云冬偷偷走向藏刀門大小姐藏真心的房間,那里藏真心負責看管著一個形同軟禁的人,關系到“十三名鋒”秘密的一個人。
他要殺掉這個人,盜走“罻羅”,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靠著“罻羅”找到更前途光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