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亭臺的上空徘徊著眾人各自的思緒。
紛紛雜雜,卻互不干擾。
對丫鬟而言,這段時日極其難捱。她的情緒一直處于大起大落的狀態(tài),很少有平復(fù)的時候。這個感覺對她而言很不好,非常不適。
都是心理落差惹的禍。
往日里她的生活,總歸是單調(diào)且枯燥的,所謂心情,不出意外都是隨著夫人的情緒走的。而今半路殺出來個唐紫,攪得她心煩意亂,惴惴不安。
關(guān)于唐紫倘若有資質(zhì)這點,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
可還是心存僥幸。
大不了是個地支資質(zhì)嘛,她往日里總這樣寬慰著自己,這樣頂多也就混個鐵衛(wèi)當(dāng)當(dāng)了。
鐵衛(wèi)?鐵衛(wèi)算什么東西,哪有自己這貼身丫鬟的地位高?
可惜事與愿違,天干資質(zhì)不說,月清閣掛牌丹師,兇獸御者。
這幾樣?xùn)|西,就像一個個塊壘,在這一個月里接連拋來,堵在她的胸口,十足難受。
今日又聽聞,那賭石的幸運兒也是唐紫。一時間她覺得自己氣血兩虛,頭暈腿軟。
頓時覺得這天也不藍了,臺下的荷也不翠了,深陷在情緒的漩渦之中。
“你,”女總頭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你現(xiàn)在就去賭石鋪里,把店主給我請來。就說我這里有只白隼,可以幫他查看伙計的下落?!?p> 這白隼富有靈性,與人心意相通,能根據(jù)人心中的記憶,勾勒出需要尋找的物或人的輪廓,繼而開始追尋。
女總頭決心把唐紫的事情,暫且擱置在一旁,先尋到伙計查明三轉(zhuǎn)魂格的下落再說。
鐵衛(wèi)聞言緊忙應(yīng)是,一個箭步直接踏上了臺下的廊檐,翻過圍墻朝著大門而去。
鐵衛(wèi)走后,女總頭立在臺邊一言不發(fā),直到鐵衛(wèi)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在亭臺上,來回踱步轉(zhuǎn)身。
這個唐紫的眼界也不過如此,她在心里想著,居然短視到賣掉三轉(zhuǎn)魂格,就為了區(qū)區(qū)五百靈石,當(dāng)真是鼠目寸光。
還為了一個小小的誤會大打出手,傷了家老的嫡孫和愛女,這不是在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嘛?真是個自視甚高的家伙。
是的,那少年少女雖以兄妹相稱,但輩分上卻是姑侄關(guān)系……很是復(fù)雜……
這里就不贅述了,只知少女是天干乙等的資質(zhì),百年難遇的好苗子。
如今卻傷了脊柱,攤倒在床榻上,不止何年何月才能下回地上。
總而言之,唐紫攤上事了。
女總頭走著走著,她眼角瞥見地上的香盒,于是踱過去拾了起來。
若不是鏤花的頂蓋依舊完好無損,她還真不能認出,這是個什么東西。
底座被鈍器砸扁了,還被銳物擠開了個豁口。
“居然有個暗格,”她眼前一亮,把底座舉至眼前細細端詳,“喝,這心思還怪巧妙的?!?p> 搖搖頭,她轉(zhuǎn)身將把手中的香盒,向身后二人展示:“這個東西你們有印象嗎?里面有個暗格?!?p> “……”
舅母丫鬟,一時無話。
……
遠離山城之后,路上下了場連綿兩天的細雨,從下雨的那天開始,道三就很少見到白隼的身影了。
“咋回事?這傻鳥最近怎么不來打卡了?”道三絮叨著,“不行呀,這一路沒了它,走路都不得勁了!”
它砸吧砸吧嘴,見唐紫沒有理它,又自吹自擂地說起了過去。
“我跟你講,曾經(jīng)我啊……”
一人一蛇,就這樣來到了深淵邊緣。
周身的細雨雖然不大,奈何綿長不絕,以至于河水溪流都上漲了許多,墜入深淵的瀑布,更是騰起了漫天的水汽。
下淵的路,也因此泥濘不堪,作為近路的崖壁,也滑膩膩的,站不住腳。
唐紫嘗試了幾次,只好作罷。
“我說唐紫……”道三突然用尾巴拍拍唐紫的后背。
“什么事?”
“你干嘛不用蠶絲栓住棵樹,把咱們吊下去?”它說這話的時候,滿是疑惑。
“……”唐紫沉吟片刻,說道,“我怕樹受不住咱們的重量。”
說完她拍了拍身后的背簍。
“要不?先找個矮的地方試試?”道三滿眼的期待,“我看下面那截崖壁就挺合適的。”
“咳……行吧,姑且試試。”
用了道三的辦法,下淵的速度確實快了許多,只可惜遇到崖壁過長的地方,還是只能按部就班地走山路。
抵達淵底的土坡時,是個深夜,萬籟俱寂。村里見不著一豆燈火,黑漆漆的,就連月光都沒有,被空中的層層水霧遮住了。
唐紫的獵裝已經(jīng)吸滿水汽,單手一擰,沾滿灰塵的水便從指縫流出。
她先是在坡頂,把衣袖里的水都盡力擰了出來,完后帶著道三去到土坡的下邊,村里停板車的地方。
這一路上十分安靜,除了背簍里雜物互相擠壓碰撞的聲響外,就只有她的腳步聲。
往日里走過就會狂吠的土狗,此時居然反常地一聲不響,很是怪異。
“唐紫,我們不應(yīng)該去黑娃那里嗎?”道三問道。
因為她剛剛走過一排高腳屋,里面有一棟就是黑娃家的住所。
“噓!”她一巴掌打它頭上,“別說話,我們先不要去找他,萬一鐵衛(wèi)已經(jīng)先行一步到了呢?那不是自投羅網(wǎng)嘛?”
“也對嚯……”
道三伸出尾巴,用尖部撓了撓腦袋。
走近了停板車的地方,黑乎乎的,只能大概看見兩部板車的輪廓。不過這樣就足夠了,至少證明黑娃已經(jīng)回到了村里。
“那我們接下來干嘛?”道三問道。
唐紫想了片刻。
“你去村外殺條蛇回來?!蹦┝怂毬曊f道。
“哈?!”
“噓!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你?!?p> “你……不會是,膽隱犯了吧?”道三試探性地問道。
它覺得這可能性很高,不然唐紫沒事殺什么怪蛇?這次殺蛇可沒錢拿了。
“啪!”
回應(yīng)它的,是一巴掌。
于是道三只好悻悻離去。
道三的速度很快,黑夜中片刻就不見了它的身影。這幾日它的傷口恢復(fù)得十分迅速,至少日常的活動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了。
畢竟身旁有位曾經(jīng)的七轉(zhuǎn)藥仙,照顧一條蛇她還是信手拈來的。
這一路上她采了許多草藥,每每停下歇息的時候,就用靈元催動丹爐煉制。
道三服下這些丹藥后,傷口是肉眼可見地在愈合修復(fù),令它嘆為觀止。
“跟對人了啊……”道三對此感激涕零。
唐紫在板車邊上沒等多久,道三這二五仔,就口銜怪蛇回來了。
于是在它“我就知道”的眼神中,唐紫剖蛇取膽一氣呵成。
“接住,”她把蛇膽遞給道三,囑咐道,“在黑娃家附近,找個顯眼點的地方,把這個放上去?!?p> 話一出口,道三秒懂。
“妙??!”它嘆服道。
是了,明早黑娃一起來,只要看見了蛇膽,就知道她和道三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