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鷹視狼顧
曹操以手扶額,沉默地注視著油燈下的陰影。禰衡這一死,雖然讓曹操也倍感痛快,但所帶來的后果,也是頗為頭疼。
由于實在無法找到兇手,只能歸咎于是流寇所為了。這半個月以來,兗州幾乎被翻了個遍,連地下的老鼠都得被掏出來抽兩巴掌。
原本就比較安定的兗州,這下更是找不到一個流寇土匪了。
饒是如此,有些自詡清流的天下名士也不打算就這么放過曹操,袁紹那邊更是乘機放出“曹操嫉賢妒能,殘害名士,誓要為禰衡討回公道”的口號。
“鬧心?!辈懿兕H為無奈。
此時,罪魁禍首陳宮正在家中圍著火爐取暖。他捧著一杯熱茶,對面則是面癱高順。
在曹操大力搜查兇手的時候,陳宮也沒閑著,在他和郭嘉的共同努力,加上曹操的暗示,重建陷陣營已經(jīng)得到了大部分謀臣的支持。
至于武將那邊……陳宮給曹純寫了封信,而曹純的回信就比較簡單了:關(guān)咱們什么事?
看來是我多慮了。陳宮自嘲一句,隨后對高順道:“高順,陷陣營原本的弟兄只剩四百左右了,如今還分散在全軍。
加上有的還混的風生水起,想全部找回來是不可能了。曹公那邊也不會樂意。高順,我就問你一句,能重建嗎?!?p> 高順沒有猶豫,而是斬釘截鐵的回道:“能?!?p> “好,”陳宮也是十分爽快道,“我相信老高你的能力,再配上陌刀,在戰(zhàn)場上絕對是所向披靡。
宮不才,但這些時日日夜鉆研兵法,冥思苦想,終于想出了一種陣法,配合陷陣營,戰(zhàn)場上絕對無人可敵?!?p> 說著,便從袖中逃出一份圖紙,展開到高順眼前。
高順也是倍感好奇,湊到跟前就開始琢磨起來。他本身就是沙場宿將,更是能一手建立陷陣營,對陣法的造詣絕對是當世一流。
很快,他就看出了這陣法的精妙之處。
“如此排兵布陣,進可攻,退可守,即使在戰(zhàn)場中央,也能如騎兵般來去自如……”高順眼中露出一抹精芒,仿佛得到了絕世珍寶。
“公臺,如果我沒猜錯,這陣法,是專門為抵抗騎兵準備的吧?!备唔樚ь^詢問陳宮。
陳宮點點頭,拿起茶杯示意雪兒給他續(xù)上新茶,接著道:“不錯。陷陣營乃當世步兵之首,但面對騎兵,卻還是稍顯乏力。
當日關(guān)羽率幾千騎兵,就險些把缺少騎兵的我們擊潰,差點就被他把局勢再次逆轉(zhuǎn)了。從那之后,我就在想,要如何才能避免這種情況。
如今陷陣營即將重建,搭配上陌刀和這套陣法,只要有騎兵敢來沖陣,一刀下去,人馬俱碎!”
高順起身,嚴肅且恭敬的向陳宮行了一禮:“公臺大才,請受高順一拜。”
陳宮趕忙起身道:“老高哪里的話,你我同袍這么多年,弄這些禮節(jié)作甚?!?p> 高順嚴肅道:“一碼歸一碼,公臺對陷陣營如此上心,當?shù)闷痦樳@一拜。以后,陷陣營將永遠記住公臺再造之恩?!?p> “是曹公的再造之恩?!?p> 高順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是在笑?
這時,房門外,一名家丁前來報道:“老爺,司馬懿大人來找老爺您了?!?p> “司馬懿?這天寒地凍的,他來干什么?!标悓m疑惑道。
高順見有人來找陳宮,他又不喜歡和別人有太多瓜葛,便起身告辭道:“公臺,順還有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老高慢走。”
高順走出房門,看到了正坐在客廳的司馬懿,司馬懿還笑著向他揮了揮手。高順只是點點頭,便離開了。
陳宮緊隨其后,步伐略顯慵懶地走向司馬懿,問道:“仲達今天怎么有雅興來找我了?!?p> 司馬懿也笑道:“總是公臺兄來找懿,也挺不好意思,懿便想來拜訪一番?!?p> “只怕是張夫人發(fā)現(xiàn)了你身上的胭脂味,仲達受不了念叨才來我這避難的吧?!?p> 司馬懿尷尬的咳了一聲,道:“公臺,不打算帶我去取暖嗎?!?p> “仲達隨我來吧?!?p> 到了剛剛和高順會談的客房,陳宮邊讓雪兒給二人沏茶,邊問道:“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照顧怡紅樓的生意?”
司馬懿只是搖搖頭:“哪有,家父乃許都京兆尹,禰衡這一死,曹公就來麻煩了。曹公一來麻煩,那負責京城治安的家父,麻煩也就大了。
家父既然麻煩大了,那能讓懿閑著?這半個月啊,司馬家?guī)缀跞叶荚诿钸@事呢?!?p> “哦?”陳宮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茶,接著問道,“可有什么頭緒?”
“這荒郊野外的,哪能查到東西啊?!彼抉R懿接著搖頭,“曹公還好,家父可是為了這事忙得焦頭爛額,就差沒把府中的女眷也喊上了?!?p> “呵呵,司馬大人還是太心急了。”陳宮心中松了一口氣,安慰道,“慢慢來,總會有結(jié)果的。”
窗外突然開始飄起了雪花,陳宮剛打算把半開的窗戶給關(guān)上,卻只見司馬懿早先一步來到窗前,只是并沒關(guān)窗,而是探出手去。
冰冷的雪花觸碰到溫暖的手指,消融于指尖,又化作水珠,滴落地面。司馬懿背對著陳宮,語氣輕松道:
“公臺兄,下雪了?!?p> “仲達很喜歡賞雪嗎。”
“不是很喜歡。只是當下有些觸景生情罷了?!?p> “公臺兄,你說,如果所有事情都像這雪花一樣,可以徹底消融于天地間,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你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陳宮嗅出了司馬懿語氣中的異樣,平靜道:“萬物自有他的道理,既然來過,自然會留下痕跡,即使是雪花也是如此。
仲達,你我不過天地間的一旅客,又何須探討這般深奧的道理呢?!?p> “是啊,都會留下痕跡?!彼抉R懿身子沒動,頭卻以一個驚人的角度轉(zhuǎn)了過來,雙眼如雄鷹一般犀利,“公臺兄,你大意了?!?p> “仲達何出此言?是我掉了什么東西嗎。”陳宮依舊裝著糊涂。
司馬懿盯著陳宮,許久,見陳宮絲毫沒有怯場,笑了一下,轉(zhuǎn)過身來,剛剛還伸出窗外的手,不知何時,拿了一塊布料。
他緩緩展開布料,上面,早已干涸的血化作了兩個字:陳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