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白色的身影衣著怪異,皆身披一襲黑棕色斗篷,腦袋上都套著一個個血色獠牙外漏的野豬面罩。
只見白色身影疾步四散開,不停地穿梭在林間,紛紛從懷中掏出粒粒紅丸,一一塞入了昏迷在地的眾人的口中。
過了稍許,七零八落的人堆里傳出幾陣嘶啞的干咳聲。
白色身影們聞聲如野兔受驚般警覺地探頭四處觀望著。
他們見已有人蘇醒過來,便又步履匆匆地消失于濃蔭蔽天的望天樹林腹地。
與此同時,一行數(shù)千人相繼醒來。
此時的天色已然大亮。
朱紅的太陽橫掛在東嶺之巔,一道耀眼的金光落照在不遠(yuǎn)處兀立于晨曦中的海云城頭。
龍朔起身收攏滿地狼藉的金刀侍衛(wèi)。
金刀營自隋亂府至此,一路歷經(jīng)鬼王潮、北陰寒鴉、巴蛇、瘴氣沼澤、無名蚊群、毒霧等幾番磨難,八千侍衛(wèi)如今已只剩下六千余人,足足折損了兩千精銳。
等龍朔重整好隊伍,一行人在溫如玉的領(lǐng)路下直奔城門洞開的海云城。
可一行人剛到城外的一片蘆葦蕩中,便聞到了一股惡臭的異味。
只見城頭用鐵鏈高高地倒吊著七具尸體。
幾只烏鴉“嘎嘎”地哀鳴著盤旋在尸體的四周。
這些尸體的頭上都罩著一塊大黑布,看不清真面目,無法判斷是敵是友。
如今城內(nèi)的局勢未明,如若大部隊貿(mào)然挺進城中,難免會被甕中捉鱉一網(wǎng)打盡。
眾人商議后決定兵分兩路行動。
東巴什羅、溫如玉、張廟與元夕四人喬裝打扮一番先行潛入城中打探虛實。
龍朔與沈水伯則留守城外,率領(lǐng)金刀侍衛(wèi)潛伏在蘆葦蕩中伺機而動。
眼下海云城東、西、南、北四大城門雖洞開著,可進進出出的販夫走卒卻是屈指可數(shù)。
四人往臉上身上抹了些散發(fā)著臭味的黑色爛泥,假扮成逃難而來的流民,匆匆來到城門下。
只見城門的一側(cè)坐落著一個茅棚,幾個面色兇惡的城門官慵懶地相互打趣著拄劍而立。
遠(yuǎn)看這幾個城門官的裝束,倒也不像是暗夜黑梟或黑甲騎士陣中之人。
可四人還是做賊心虛,便低著頭捻腳捻手地走近城門。
城門官們見狀,遠(yuǎn)遠(yuǎn)便嫌棄地捂住鼻子,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入城。
溫如玉與茅棚擦身而過時,不經(jīng)抬眼一瞥,看清了城門官的模樣。
她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眼神也變得慌亂不安。
原來這幾個城門官都是與溫如玉熟識之人,其中領(lǐng)頭的那位竟是她三哥溫峪的貼身護衛(wèi)。
東巴什羅發(fā)覺溫如玉神色異常,怕暴露身份,便急步上前擋住了城門官的視野。
四人就這樣無驚無險地來到城中。
街上販夫走卒攢攢,叫賣的貨郎、罵街的老嫗、砍肉的屠夫、雜耍的戲子……一一入目。
可忽然,一個紅袍少年身騎高頭大馬如長風(fēng)過境般呼嘯著穿街而過。
紅袍少年的身后緊跟著一群揚鞭飛馬的帶刀護衛(wèi)。
街上頓時雞飛狗跳、攤掀人仰,幾個躲閃不及的百姓被踩死于馬下。
“橫行霸道似猛獸,氣焰囂張如蠻人,真是該死?!睎|巴什羅說罷掄起龍王鯨長牙杖便要追打過去。
可溫如玉卻搶先出手,緊緊地扯住了東巴什羅的衣袖。
溫如玉呆呆地望著紅袍少年遠(yuǎn)去的背影,眼中的神色愈發(fā)異常。
“好賴不分,助紂為虐,你這是為何?”東巴什羅憤怒地推開溫如玉高聲斥責(zé)道。
“是三哥哥?!睖厝缬胥厥襦洁熘?p> “那不是極好?有咱三哥在,不用再像過街老鼠般躲躲藏藏了。我們這就追上去找他?!痹θ杠S道。
“萬萬去不得,我看你們這個三哥可不像是個好人吶。此中難免有詐。”張廟急忙出言喝止。
“張將軍此言不虛,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切莫意氣用事?!睎|巴什羅也附和道。
可元夕根本不理會兩人所言,拉著溫如玉便朝著紅袍少年消失的巷尾追去。
原來這位紅袍少年名為溫峪,正是老城主溫良恭的第三子,也就是溫如玉的三哥。
溫良恭膝下原有七子一女,除去小女溫如玉、次子溫嶺,還有六個嫡出兒子。
無名蘆葦蕩之役發(fā)生時,溫嶺趁著溫府親兵精銳大部與黑甲騎士纏斗,伺機率領(lǐng)叛軍攻打海云城西、南兩座城門,長子溫嶼、四子溫岐帶傷迎戰(zhàn)皆已慘死。
這六子中如今在世的便只剩下三子溫峪、五子溫峋、六子溫屹、七子溫岷。
東巴什羅與張廟相視苦苦一笑,無奈地緊追而去。
兩人火急火燎地追趕了三條街,卻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元溫二人的蹤影。
可奇怪的是,每條街上都有三三兩兩的溫府親兵四處游走,挨家挨戶地巡查著什么。
兩人見狀心中的疑惑陡增,溫府親兵先前歷經(jīng)幾戰(zhàn)早已費盡最后的一兵一卒而全軍覆滅。
可眼下的溫府親兵粗略估計竟也有千人之眾。
這個溫峪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功力與聲望皆平平無奇,莫不是背后有高人在指點,無論如何也拉不起一支如此龐大的隊伍。
此刻的街中人多眼雜。
東巴什羅與張廟為了不打草驚蛇,便在城南巷尾找了個隱蔽的荒廢院子藏身暫避鋒芒。
兩人打算等到暮色昏沉之時再潛入溫府大院里一探究竟。
不一會,一股急促的尿意便涌上了張廟的腦中。
只見張廟急步匆匆地來到雜亂的后院。
可他剛解開腰帶,一抬眼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頓時尿意全無。
只見張廟的身前有個茅草堆,一只血跡烏黑的手正從茅草里露出了半截。
張廟急忙喊來東巴什羅,兩人挑開茅草,發(fā)現(xiàn)這底下竟藏著七八具面目全非的死尸。
這些死尸雖已辨認(rèn)不出真面目,可他們身上的鎧甲與佩刀卻格外顯眼。
原來兩人眼前的死者都是普巴金剛麾下的黑甲騎士。
正當(dāng)兩人疑惑不解之時,院子外忽然傳來一陣人馬嘈雜之聲。
兩人見勢不妙,急忙飛檐走壁藏進了房梁上的漆黑之處。
不出片刻,一行十余人粗魯?shù)仄崎T而入,徑直地來到茅草堆前。
領(lǐng)頭之人正是溫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