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月亮

　　泠泠臺上月，皎皎風(fēng)中雪。湖光微蕩間，一墨衣男子端坐，靜心于飄渺琴音中，目光深邃如水，似是盛滿了一宵清霜。

　　這琴聲并非如行云流水般讓人心靜，又非輕靈小調(diào)般讓人提神，撥弄兩聲后，節(jié)奏激越，如泣如訴，凜然之聲一一流出，似充斥著金戈鐵馬之聲，訴說著一場動人往事，讓人沉醉不覺。

　　少頃，曲中節(jié)奏錯亂無章，時急時緩。

　　眾人還未反應(yīng)，曲調(diào)便不知在何時悄然放緩，調(diào)子悠遠(yuǎn)綿長，又夾雜著一絲幽怨之聲，讓人聞此悲憫之音，心中生慟，不覺淚下潸然。

　　而后，琴音變得婉轉(zhuǎn)，似是鳥雀在枝頭的輕語，最后落入云霄之外。

　　一曲彈罷，眾人恍然。

　　有人疑惑于自己失神，似被那琴音感染，隨即面上一笑，四座嘩然。

　　“不知王爺彈的是什么曲子？”一人高聲問道。

　　“此曲名為《飛凰引》?！?p>　　濯池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淡然一語，言罷，便已歸座。

　　“飛凰引？莫非是專為晉華郡主所作？”

　　“這琴音極富情感，可見王爺對郡主之用心啊?！?p>　　四座議論開來，言語間夾雜了絲絲羨慕。

　　座上無言的幾人，只顧默默喝茶品酒。

　　“阿辭，你沒事吧？”

　　洛青漪看向身旁，身旁之人回之一笑，待其轉(zhuǎn)身后，又默默喝了杯酒。

　　虞夫人看了眼四座，“今晚時間有限，這擊鼓傳花就再玩最后一次，諸位覺得可好？”

　　聞言，眾人紛紛點頭。

　　鼓聲再次響起，片刻之間，便已有了結(jié)果。

　　羽瀟公主錯愕地看了眼手中的梅花，又看了看對面之人。

　　李良年恭敬一禮，看向了明澤湖，“‘星河一道城四畔，燈火萬家水中央?！腹鹘褚沟孟泶嗣谰啊！?p>　　羽瀟公主爽朗一笑，不由抬頭看向了夜空，滿目清輝。

　　碧色的天宇下，一輪明而圓的月亮高掛，浮云靜默，星子閃爍。

　　“今夜難得，我也附庸風(fēng)雅一回。長風(fēng)空對默，皎月盈心骨。落眼星辰河，流光正輕渡。愿贈公子此輪月亮?！?p>　　“這月亮也能送人的？”一少女輕聲發(fā)問，似有不解。

　　羽瀟公主朗聲一笑，“如何不能？各人心中自有一輪明月。”

　　“公主好詩?！庇莘蛉似鹕?，看了四座一眼，“詩酒盡興，諸位不妨起身活動一番，四處賞賞美景?！?p>　　聞言，眾人紛紛離座。三五成群，圍在湖邊，吹著微風(fēng)，瞧著月亮。

　　夜色下，洛青漪起身走近摸了摸身旁之人的手，感受著微涼的溫度，不由皺了皺眉，“怎怎么涼？許是炭火燒沒了，我去給你拿個手爐來?！?p>　　洛青辭還未反應(yīng)，阿姐便已離去。她想說的是，明明阿姐的手也很冷的。

　　“怎么樣？”

　　突然，身旁傳來一熟悉聲響。

　　洛青辭回過神來，便見羽瀟公主一副打趣模樣，“什么怎么樣？”

　　羽瀟公主看向了一側(cè)，“對面的李家公子啊，一入席，他可是往你這邊瞧了好幾眼?！?p>　　洛青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李良年正面色和善地與旁人交談著什么，隨即又收回了目光。

　　是啊，她確實察覺到了。

　　可她也知道，另一邊，那人的注意力全在身旁女子身上，從未看過她一眼。

　　見面前之人似是不想回答，羽瀟公主有些心急，“你就跟我說說嘛，這李良年在你心中是個怎樣的人呢？”

　　聞言，洛青辭看了眼頭頂?shù)拿髟拢坏溃骸叭逖庞蟹?，謙恭有禮，直而不肆，剛而不折，可謂君子。”

　　“唉?！庇馂t公主輕嘆了口氣，“真不知該說你什么好？這近在眼前的不要，非要那云上的月亮?！?p>　　洛青辭不由面上一笑，“公主這是在說自己嗎？”

　　羽瀟公主眼中一頓，隨即自嘲一笑，也看了看頭頂，“知道嗎？青辭，再過一年，我就要奉我父皇之命成婚了。他是宰相之子，可我不愛他。此番我以婚姻為約，換我這次出使南楚的機會，為的就是找到他?！?p>　　羽瀟公主爽口一語，似乎并沒有難過。

　　洛青辭看著，心中恍然。

　　難怪那日南江她未帶別的人來，這本就是她的一意孤行。

　　想到此，她悄然飲下了一杯酒。

　　另一邊，墨方趕來，恭敬一禮，“主子，景樂公主已被安全送回宮中。”

　　聞言，濯池只點了點頭。

　　晉華郡主側(cè)過身，詢問道：“池哥哥，你覺得今晚的宴會如何？”

　　濯池眼中一頓，打量了面前之人一眼，“晉華你若是累了，我們便回去?！?p>　　晉華郡主搖了搖頭，“我還不累，我們等到詩會結(jié)束好不好？”

　　“好。都依你?！?p>　　濯池沉言一語，隨即飲下一杯酒水。

　　眾人閑逛了半柱香的功夫，心滿意足地歸了座，繼續(xù)閑聊著。

　　這場宴會，眾人仍不覺倦。

　　虞夫人看了看四座，“諸位可還有什么想玩的？”

　　“我等玩得也盡興了，虞夫人也是時候展示壓軸的了?！?p>　　“虞夫人去年準(zhǔn)備的口技表演，技藝一絕。我等至今記憶猶新，不知今年準(zhǔn)備了什么好戲？”

　　“是啊，就別藏著了?！?p>　　幾人互相應(yīng)和著，逗得四座捧腹大笑。

　　這時，一名侍從走近，對虞夫人耳語了幾句。

　　虞夫人點了點頭，隨即笑道：“我想著尋常的歌舞曲樂你們也聽膩了，不久前我便發(fā)帖欲請千音坊的徵羽姑娘到場一舞，不料徵羽姑娘正好有事?？汕闪瞬皇?？就在方才，徵羽姑娘告知說已到了明澤湖畔。這可是徵羽姑娘最后一次在公開場合跳舞，諸位可是有眼福了?！?p>　　“?。糠蛉司拐埖搅饲б舴恢心芨枭莆璧尼缬鸸媚??！?p>　　“對啊，聽說徵羽姑娘已經(jīng)好幾月未在千音坊出現(xiàn)了?！?p>　　“傳言徵羽姑娘精通音律，舞藝一絕，每次出場千音坊座無缺席，今晚我們倒能一睹芳容了?！?p>　　聽著眾人熱鬧的議論，虞夫人面上一笑，“諸位莫急，徵羽姑娘正在準(zhǔn)備，諸位且細(xì)細(xì)欣賞，一會兒就以徵羽姑娘所跳之舞，每人寫出一首詩來如何？”

　　聞言，眾人紛紛點頭，“好主意，不知這詩可有什么講究沒有？”

　　“不如就玩飛花令吧？既能考驗詩才，又多些趣味。”

　　“諸位既有心要比試一番，我便抽簽了。”

　　聞言，虞夫人果然叫人帶上了一個木盒，從中隨手取出了支花簽，不由眼中一頓，“哈，是個‘清水’的‘清’字。在場也不全是會作詩的，不如放寬些，只押此韻便可。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還未點頭，便已噤聲，被前方吸引。

　　管弦聲起，湖邊傳來一曲悠揚婉轉(zhuǎn)的調(diào)子，曲音錯落有致，起伏和緩，若銀輝暈開了湖面，蕩開層層波瀾。

　　舞女登臺，長袖善舞。

　　少頃，臺上現(xiàn)身一錦衣女子。身量婀娜，風(fēng)姿天然，一雙明目顧盼有情，手持一柄長劍。雖戴著面紗，卻可想那面紗之下是怎樣的傾城之姿，一出場便已艷壓群芳。

　　“阿姐，這曲子里彈的是什么？”

　　婉轉(zhuǎn)曲音下，洛青辭不由醉了心，疑惑問道。

　　洛青漪笑了笑，“這是由一首描寫春江水的詩改編而成的小曲?！?p>　　洛青辭似懂般點了點頭，又靜下心來，注視著那臺上之人。

　　最后一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