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一恍,兩日過去。
這兩日,洛青辭除了按時去送一日三餐,本分地哪兒也沒去。
她已經(jīng)漸漸熟悉地牢陰暗的環(huán)境和血腥的氣味,熟悉不時守衛(wèi)的盤問和打量的眼神。
入夜,她一如往日提著食盒走在去牢房的路上。
“別動!”
突然,行到暗處,她只覺喉嚨一片冰涼,但這道熟悉的聲音讓她定了定神色,“是我。”
身后之人手中一頓,隨即現(xiàn)身,“主子!”
洛青辭微微點頭,聞得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走向了一旁隱蔽處。
“可有發(fā)現(xiàn)?”
“屬下混入了巡邏的士兵中,發(fā)現(xiàn)行宮內(nèi)防守變得嚴密,似在搜尋前兩日鬧出動靜的一批人。我聽人交談,那群人應該比我們先混入此地,似是出自暗雪閣。”
洛青辭點了點頭,更確信了她來的地方?jīng)]錯,“當日他們可有逃出?”
“據(jù)說死傷了幾個,為首的那個跑掉了。另外,我們的幾個弟兄也成功混入,主子這是要去地牢送飯?不如就交給我們吧。”
“不!你們的身形與我不符,再出現(xiàn)新面孔會引人注意的。經(jīng)過這兩日觀察,我已經(jīng)有了主意。你們就在地牢外接應,沒有動靜,不可暴露。”
洛青辭提起食盒欲走,又停了步,“若是事敗,你們當尋機會離開?!?p> 地牢中,光影暗淡。
洛青辭有意提高了自己的腳步聲,還是聽到了里面的幾句議論:
“聽說朝中近日平靜得很,恐怕要有大事發(fā)生呢?!?p> “這種事也能亂說?有人來了,喝酒!”
大事?沒有了威脅,廢太子和慶王的聯(lián)盟開始破裂了嗎?
洛青辭眼中一頓,隨即換了副神色,“爺,您們的飯來了?!?p> “放這兒吧?!?p> 其中一名男子趕來,隨意指了指一旁,“你去把那些刑具上的血清洗干凈!”
洛青辭眼中一頓,恭敬向著一側(cè)而去。
“都六七天了,他們的嘴還真是硬啊?!?p> 身后又傳來一道議論,她看著面前擺放的各樣刑具,看著上面殘留的血肉,濃烈的血腥味直叫她作嘔和心驚。
她強忍著,默默清理著,不敢向內(nèi)打量一眼。
身后的暢飲聲仍在繼續(xù)。
她默默做著手中的事,她知道這群人進食喝水前會用銀針試毒,她不知道從余爺爺那里討來的幾包迷藥管不管用。
她只能等。
夜色深深,地牢的燭火搖曳著,那片照不到的暗似乎永遠就是這樣。
漸漸,幾人醉意上了心,一一倒在了桌上。
確定許久未有動靜之后,洛青辭這才看向了一旁。
她慢慢走近,在幾人面前站了一會兒,終于眼疾手快,從牢頭身上拿到了鑰匙。
她心知這迷藥管不了多久,自己停留太久也會引起懷疑,來不及多想,她便向最內(nèi)的那間牢房奔去。
很快,她就看見幾人被血淋林地釘在刑架上。
他們面色蒼白,嘴唇干裂,氣息微弱,他們的身上,滿是傷口,有的已經(jīng)潰爛,直叫人觸目驚心。
洛青辭的目光在面前幾道無聲的人影前徘徊,她扒開了一人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面前這道依稀可認的身影已無了氣息,不由失神地后退了幾步。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再次打量著,最終跑向了角落處。
“墨方,醒醒……”
洛青辭輕聲呼喊著面前面容模糊的身影,心中焦急萬分。
“墨方師兄!”
在這急促的呼喊聲中,垂死之人終于有了反應。他疲憊地微睜著雙眼,錯愕地瞧著面前陌生的身影。
他聽不到!
但不久,面前那雙靈動的眼睛瞬時讓他有了幾分生氣,他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會在此見到這位姑娘。
他激動地掙扎了幾下,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表達,卻只能傳著一陣嘶啞模糊的聲響,“東……東……”
痛?
洛青辭心中焦急且疑惑,隨即看向了一旁,只得舀來一碗血水給他喂下,“你說什么?”
見面前之人反應遲緩,全無一點力氣,她瞬時意識到了什么,隨即伸出了手,“你寫下來。”
墨方顫抖的手在洛青辭手上艱難地劃了一道,便無力地落下了去。
一時間,洛青辭本想抬起那只手,便聞得外面?zhèn)鱽硪魂図憚?,讓她來不及思索,便當即離去。
就在她離開牢房的一刻,地牢中閃過一道黑衣身影,錯愕地打量著桌前昏迷的幾人。
不久,一大隊人馬進入,又讓那道黑衣身影隱身于暗處……
看著牢房外一片躁動,洛青辭心有余悸,隨即消失于黑暗。
“主子,有人在外偷襲,地牢外也鬧出了動靜,現(xiàn)在行宮各處都很危險?!?p> 洛青辭聽不到耳邊的傳話,她的思緒一定停留在與墨方的相遇。
墨方究竟想要告訴她什么呢?
在那模糊的話語和手勢上,她突然眼中一亮,墨方要告訴她的,是一個“東”字。
東,又意味著什么?是行宮的東側(cè),還是令夏城的東面?
排除了種種猜測之后,她的腦海中閃過了“東宮”二字。
以廢太子的手段,就算與慶王聯(lián)合,也會背地留一手。
東宮守衛(wèi)嚴密,皇上收了太子授印,廢太子便一直拘留東宮,雖行動不便,可要依著關(guān)系收買幾名羽林衛(wèi)也非難事。
這個地方,比驪山行宮還要難猜。
古籍有載,南楚第二十三位君王在位時,曾遭遇叛軍逼宮,叛軍攻入皇宮時,并未發(fā)現(xiàn)那位君王。后來,那位君王東山再起,一舉殲滅叛軍。舉事之地便是驪山。
驪山行宮的某處,一定有通往東宮的暗道。
想清楚了這一切,洛青辭決定賭一把,可她已不忍看著更多的人因她而喪命,“你帶上我們剩下的人即刻趁亂離去,不得延誤!”
未等身旁之人開口阻攔,洛青辭留下一語,便向暗處奔去。
夜色之下,她出入于各大宮室,緊張而又敏銳地察看著房中各處。
“起火了!救火!”
一時,行宮大亂。
……
巍峨的宮闈之中,守衛(wèi)莊嚴肅穆,宮人低頭端著吃食,進入了一處略顯簡樸的院子,不久,又輕聲離去。
在一陰暗的地室,縛著一名受傷的黑衣男子。
男子面色蒼白,身上的血痕觸目驚心,嘴唇呈暗紫色,奄奄一息。全身的傷似有極大的痛苦,而他的面上,是一片無畏之色。
不久,上方傳來一道響動。
一個眉頭微蹙的男子走來,見到這副景象,又收起了愁眉,呈現(xiàn)一副笑意,“今日覺得如何,四弟?”
聞言,男子抬頭,眼露不屑,“看你這副神色,倒似比我更難過些。如果我猜得不錯,慶王應該要對你動手了吧?”
來人面上冷笑了一聲,“四弟在背后玩弄得好手段,最終還不是落在了我手里。聽聞行宮那邊又死了幾個不要命的呢,對了,你的那個手下叫墨言的,聽說已經(jīng)斷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