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皇上,那位姑娘確實沒有味覺,應該是吃下了什么刺激性食物導致的。若想恢復,除了藥物治療外,還可在飲食上多加留意。在各種味道的刺激下,久而久之就能恢復了。這一次,微臣仔細察看了一番,可確保那位姑娘身上再無別的隱疾?!?p> 太醫(yī)的話一直在我腦中回旋。
她遭受了什么,臉上留有疤痕,身上留有鞭傷,身體柔弱不堪,說不了話,還食不知味?
這一定是一番莫大的苦難吧,痛苦到讓她失了憶。
方盛那邊又查得怎么樣了呢?
于是,我決意治好她。
但我說不清這是因為她的那副容貌,還是因為她的遭遇。
于是,在太醫(yī)問診后的第二日,我便再次去了鏡臺宮。
那女子見著我,眼中一副驚訝,繼而又行了禮,可明明我已經(jīng)免了她的禮。
“平身吧,”我暗自搖了搖頭,隨即招了招人,“傳膳?!?p> 看著那女子疑惑的神色,我又開了口,“我一人吃也是無趣,你一人吃也是無趣,不妨我們一起。方盛將你托付給我,我自然要照顧你飲食?!?p> 不知是不是后面那句話打動了她,她并沒有拒絕。
她果然是在意方盛的。
很快,宮人便擺好了一桌。
我看了眼面前各樣的菜肴,“動筷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拘束?!?p> 但她并沒有反應,我隨即注意到什么,便拿起了碗筷。
面前的菜肴我已吃膩,山珍海味,也不過如此。我一面夾著菜,一面留意著對面之人。
碧珠說,她并不挑食,什么都吃。
此刻,她卻只吃著自己面前的那一道豆腐羹。
我多想她看一眼中間擺著的那道紅燒魚啊。
可她并未抬頭,全程默默吃著米飯,不時夾著那道豆腐羹。
她也并未取下礙事的面紗。
最終,她吃光了一碗飯,也吃光了一碗豆腐羹。
她還是在怕我,我不由嘆了口氣。
我真的有這般可怕嗎?
第二日,我又去了鏡臺宮。
既然她只吃面前的那道菜,我自然有法子。
這一次,擺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剁椒魚頭。
那女子一如昨日,默默吃著,似乎全然不覺辣味。
沒有味覺的人,真的吃什么都無所謂嗎?
第三日,我特意讓人在菜里放了特制的辣椒油。
她連杯水都沒喝,得到的結(jié)果便是她上火了。
第四日,她看我的眼神愈發(fā)不滿了。
而我,再也不敢特意交代御膳房了,只每日給她變著不同口味的菜。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我之后每次去鏡臺宮,都能感受到她的不滿,而且一日比一日更甚。
我為她治病,為她奉上美食,她為何要對我抱有敵意呢?
我心中困惑不解。
直到我又一次到鏡臺宮,那時并不是我往常去的時候。
我看著她坐在庭院中,目光呆呆地看著滿園春色,恍然在看另一個地方。
這幅景象,讓我不由想起碧珠多次傳來的一句話:姑娘總是一個人坐在庭院發(fā)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悶悶不樂,就是這個詞語;面前之人的神色,就是這副模樣。
恍然之間,我似是明白了她何以用那種眼神看我。
她對方盛笑過,對我,好像從未笑過。
她不喜歡這里。
看著那道脆弱的身影,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那眼中的空洞,那恍然會叫我失去些什么。
于是,我叫來了碧珠,“她一直都這樣嗎?”
碧珠點了點頭,“姑娘初來時還有些興趣,最近總是神色倦倦的,時常發(fā)呆。恕奴婢多言,這于姑娘的病情無益?!?p> 我能做什么呢?我只知道,我不想放她出宮。
我緩了緩神,這才開口,“那就帶她在宮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吧?!?p> 突然,墨方通稟一聲,“皇上,周太醫(yī)到了?!?p> 我點了點頭,示意碧珠退去,“她的病如何了?”
“回稟皇上,經(jīng)過半個月的調(diào)理,這位姑娘的身體恢復得很好,脈象平穩(wěn)。身上的鞭傷已經(jīng)全然除去,臉上的疤痕也小了些。
“另外,經(jīng)過微臣觀察,這位姑娘身體的康復能力似乎異于常人。換作常人,這樣的效果,一般需要一兩個月才見成效的?!?p> 我被太醫(yī)的回答勾起了絲疑惑,“哦,是何原因呢?”
太醫(yī)搖了搖頭,“微臣不得而知,許是個人體質(zhì)不同?!?p> 我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子,恍然就是一盤迷局,“今日不用診脈了,你回去吧?!?p> 待到太醫(yī)離去,我看了看一旁,“墨方,易安館可有回復?”
“屬下前去時,冉竹姑娘并不在。易安館掌柜說冉竹姑娘前不久就外出采藥去了。屬下已經(jīng)派人守著了,冉竹姑娘一回來,屬下就會過去的?!?p> 聞言,我點了點頭,思緒紛紛……
一日,我又到了鏡臺宮。不過這一次,我并未見到那女子。
侍衛(wèi)回稟說,碧珠帶著她在宮里轉(zhuǎn)去了。
想到她那日的神情,我心中釋然,任她們?nèi)チ恕?p> 我看著鏡臺宮的一草一木,心中思緒紛紛。
每日傍晚到此,幾乎成了我的一個習慣。
這兩日竟提前過來了。
我不斷地問自己,我來這里,是因為她的病情,還是想要見到那副容貌。
正當我苦思不解的時候,她們回來了。
那女子見著我,似乎很是驚訝,忙跟著行了禮。
我想,我是無法改變她了。
我沒有說什么,只如往常一般吩咐傳膳,然后用膳,我一如往常地注意著她。
經(jīng)過十多日的調(diào)理,那女子的氣色再也不似初時那般蒼白,身上也不似以前那般瘦弱,走起路來也穩(wěn)了些。
我看著她的變化,心中復雜。
青辭,她真是越來越像你了。
可她終不是你,她身上生出絲柔弱的氣質(zhì),文文弱弱的。
我默默吃著,可她卻似沒有食欲,用了幾筷后便停了手。
她不愛吃苦瓜嗎?
我心中疑惑一問,瞬時又打消了這個答案。那么是什么讓她如此呢?
我遂沒了胃口,放下了碗筷,“你們?nèi)チ四睦???p> 皇宮就這么大,她們會去哪兒呢?
我沒有想到,碧珠提到了“長慶宮”,這個我無法遺忘的地方。
宮里有那么多宮殿、樓臺,她為什么偏偏走到長慶宮就折返了呢?
恍然心中熄滅的那絲希望再度升起,我強忍著心緒,又問出了口。
我沒有想到,那女子竟失手打翻了碗。
她默默站著,身上并沒有畏懼的神色,而是一副生氣的模樣。
我驚訝于她的忤逆,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絲怒火。
我讓宮人拿來紙筆,我要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為什么偏偏是長慶宮?是那個與你曾有著莫大牽連的宮殿?真的只是巧合嗎?
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的舉動再次讓我震驚,她當著我的面,直直摔碎了那個藥碗。
她的眼中一副是視死如歸的神情,她在用行動告訴我,她并不感激我為她所做的。
她討厭我。
我沒想到一個柔弱的女子發(fā)起怒來會是這般模樣,她眼中的一絲恨意讓我跟著生出了一絲快意。
我亦動了怒,我以方盛的性命相脅,讓她去做一件事。
不知為何,從鏡臺宮出來,我的心中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