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事,我沒有再想。我愈發(fā)明白,他的一切苦衷。
痛苦的人不該是他,我為那日的放縱自責,將這苦埋在心底。
時間一日日地過,一切如常。
我與那人之間的那層薄霧,已凝凍成冰,一直未能化開。
可我無法說服自己去舍棄自己的情感,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涉足一段真情。
我默默做著份內(nèi)之事,咽下了這不能言說的愛意。
……
年關將至,那人愈發(fā)地忙,不光上朝的時間久了些,還整日批著滿桌的奏折,要面見各樣的官員。
我照舊會在他需要的時候奉上一杯熱茶。
他埋頭做事的樣子,叫我不忍打擾。
他是一位勤勉的君主,我承認;他憂心他的國家,憂心他的子民,我承認;他值得一國之君的尊榮,我承認。
我無法勸阻他不為之勞心勞力,只得做著細微之事。
“冰清姑娘,今日按例休朝,姑娘可以晚些過來的。瞧我,昨日忙得忘記跟姑娘說了。”
聽到這句言語,我不由心中一頓。
瞥眼看去,見那人一身常服,神色精神了幾分,我心中莫名跟著高興了幾分,向常公公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那人突然走了出來,“今日無事,可想隨朕出宮轉轉?”
我不由看了眼四處,確定他問的是我不錯。
我自然是想出宮的,可一想到上次的出宮過程,我又有些猶豫,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墨方,去看看馬車準備得如何了?”
他已經(jīng)備了馬車準備出去,何必來問我?
我心中頓時無語。
常公公笑著走了上前,“皇上,您還沒用早膳呢,要不現(xiàn)在傳膳?”
他搖了搖頭,“不用,我們出去吃?!?p> 話語間,他便向著宮門而去,還不忘回頭看我一眼,似在示意我跟上。
半刻之后,我們果真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馬車之中,那人不時看向我,恍然有些高興的樣子,真是莫名其妙。
令夏城恍然還安睡在雪被之中。安靜之中,街上行人少了些,幾處房檐熱氣翻涌,不時幾聲吆喝傳來。
我還從未見過清晨的令夏城。這一切,叫我多了分新奇。
晨光下,馬車緩緩駛過安靜的街市,最終停在了一處煙火之地。
他抬腳便走到了一處小攤前坐下,隨意道:“來兩碗面?!?p> 一旁應和一語,我則驚訝于他這副平易近人模樣。
往日莊嚴肅穆的一個人,如今竟像個市井閑人,叫我不由刮目相看。
可我們明明是三個人,他叫兩碗面未免有些叫人尷尬。
墨方似是察覺到了什么,上前道:“姑娘請坐,屬下已經(jīng)吃過了。”
最終,我還是坐了過去。這面瞧著著實香,我也餓了。
一碗素面,清香撲鼻,吃起來更是勁道可口。
見那人一言不發(fā),我亦吃得不急不緩。
不過半刻,我們幾乎同時空了碗。他起身笑著看了我一眼,“走了?!?p>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心中疑惑。
他為何要對我笑呢?我總覺得他笑得詭異。
陽光漸起,照著屋檐殘雪,屋檐下,一個個紅燈籠掛著,瞧著比往日多了些熱鬧。
街市間,行人熙熙,那人似乎也沒有逛街的意思,在一商鋪前停留片刻,便邁腿進入。
“這位公子和姑娘,且看看需要些什么?本店的衣裳布料,可是令夏城中一絕?!?p> 小二笑語著迎上前來,面上格外的恭維,想必是猜想到面前之人身份不俗。
門口,我正閑站著,突覺一道注視的目光,便忙抬眼看了看四處擺放的綾羅綢緞。
他自己要買衣裳,看我做什么?
“姑娘,你來看看,本店的這些衣料,可是新到的貨,不光用料講究,樣式新穎……”
小二在我耳畔喋喋不休,我這才明白那人是要買給我的。
我跟著小二順勢看了一圈,最終停在了原地,默默看了他一眼。
這衣裳件件好看,各有不同,我也不知如何選。
何況,我還犯不著要他買。
他亦是看了一圈兒,最終定在了一處,“這套拿來看看。”
那是一件水青色襦裙,針針合縫,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而且價錢不菲。
當小二送來之時,我連手都不敢碰。
“去換上看看?!?p> 那人又開了口,我卻沒有動。我今日可沒帶糖給他。
“公子好眼光啊,這件衣裳可是繡娘精心縫制的,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成色也好。姑娘穿上一定好看……”
小二再次嘮叨起來,最終,我白了那人一眼,這才去往里處。
半刻之后,我走了出來,除了還算合身,我沒覺得有什么好的,或是因為穿慣了宮中的衣料的緣故。
我疑惑地看著那人,只見他微微點頭,“還算湊合?!?p> 我還未解他這話說的是衣裳還是我這人。他便隨手遞給了我一塊面紗,“嗯,還差點什么。來,戴上看看?!?p> 半刻之后,我戴著面紗出了那處商鋪,心中甚是無語。
這人要我以面紗示人,心中定然有鬼。
而更讓我無語的是,他光買這件衣裳,就隨手花了三千兩。
我知道他有的是銀子,可這么個花法我還是承受不住。
可接下來,他便用實力向我展示了什么叫財大氣粗。
凡是路過之物,他不問價格,幾乎都要買上一堆。
他有時會問我?guī)拙?,有時則不由分說。
他這儼然要把一整條街買完的架勢我還是頭一次見,心中滿是震驚。
就算他在宮中受了壓抑,可也不用這樣發(fā)泄吧?
看著那些攤主上前討好的神情,我也不得不感嘆一語,還好我戴了面紗……
日近黃昏,街市人流攢動,熱鬧一片。
遠遠地,一陣鞭炮聲傳來,似有喜事發(fā)生。
一日間,這人帶我一路走走停停,吃吃逛逛,倒也不覺得累。
不過此刻,他似乎意猶未盡,還不打算回去,而是向著人群而去。
“來,丞相大人今日大婚,我們也跟著喝一杯。聽說丞相府大擺流水宴,擠都擠不進去呢。”
“老丞相夫人盼了多年,如今可算盼來了,可不得大辦一場?”
“丞相大人少年之時就是名滿令夏的世家公子,風度翩翩,才華橫溢,不知是多少閨中小姐的意中人。只是丞相大人一直操心朝事,遲遲未婚,如今總算娶了妻,真是可喜可賀啊?!?p> “咦,不知這位丞相夫人是哪家小姐,能與良年公子相配?”
“這丞相夫人啊,可是老中書令的孫女。這位小姐自幼飽讀詩書,知書達理,與良年公子很是般配呢。我還聽說,這位小姐苦等了良年公子多年,年過二十仍然未嫁?!薄?p> 一路上,我一面默默聽著人群中不斷傳來的談話,一面跟著那人走入了一掛滿紅綢的府邸之中。
丞相大人今日大婚,他與之再有隔閡,作為一國之君前來觀禮也沒什么不對。
不過他早在茶樓休息之時,就戴了副人皮面具,掩去了五分容貌,方才進府時拿出的似乎也只是普通的喜帖。
他顯然并未亮明身份,這叫我心中不解。
難道他是微服私訪?思緒之間,耳畔又傳來了閑語。
“這么說來,這位小姐還真是癡心一片,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這位小姐性格活潑開朗,少時常常身著一身粉衣,那些年我們常常念叨的‘粉衣小姑娘’說的就是這位世喜姑娘了?!?p> “原來是她呀,這位姑娘好行善事,如今與良年公子結為連理,真是良緣一段啊?!?p> “聽說不久前的明澤詩會上,良年公子就曾當眾作了首情詩贈予世喜姑娘呢?!薄?p> 話語之間,我在擁簇的人群中,隱隱見到了堂中的一對新人身影。
我遠遠看著,心中被四處的喜氣和熱議所感染,突然快樂了幾分。
那想必就是他們口中的良年公子和世喜姑娘了。
“你不是喜歡吃糖嗎?這喜糖擺在這兒,你都不知拿?”
突然之間,耳畔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言語。
我看了眼身旁之人,莫名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一絲喜悅。
他在高興什么?高興自己的臣子解決了人生大事?
疑惑之間,我并未接他手上的喜糖。
他隨即走近了些,“餓了嗎?要不我們吃頓飯再走?”
他這莫名的笑意讓我有些慌,忙向他搖了搖頭。
“正好,我也不餓。這兒怪吵的,我們回去吃吧?!?p> 他笑著將手中的糖果丟給了我,便看了看府門的方向,走了不到兩步,又回頭等著我。
他這無名頭的笑,真是叫我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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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笑風
問:如何評價男主的行為? 答:殺人還要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