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許諾(下)
“要說我們南楚最英明神武的人,那還是咱們皇上莫屬?!?p> “可不是?皇上在朝幾年,硬生生將南楚從水深火熱之中挽救了出來,真乃天神下凡啊……”
當一堆百姓坐在茶攤前閑談的時候,我正帶著那女子在街市閑逛。
聞得這一路一般無二的言語,我平靜的內(nèi)心也不由膨脹了幾分。
這可是民眾的呼聲啊,她聽到這番話語,會不會對我好些呢?
想到此,我得意地看了眼身旁之人,“可看中了什么?”
她停了步,眼中并無波瀾,似乎并無想要的。
可我既開了口,便沒有收回的道理,“那好,便都買來吧?!?p> 或是被那番議論悅了心,我信口便說出了這番話。
那女子無故瞪了我一眼,似不忍我破費。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蒞臨此地,買些特產(chǎn)還是可以的。
況且這滿街的人方才都瞧著,我不買些什么著實說不過去。
半個時辰后,我們再次坐上了馬車。
一連幾日,那女子都要在馬車上睡上半日,我則會看上半日的書,漸漸成了習(xí)慣。
有時,我也會找她下棋。
她的棋藝越發(fā)精進了,有時竟讓我覺得難解,而每當我疑惑地看向她時,她總一副糊涂模樣。
余下的半日,我們不是在鬧市閑逛,體察民情,便是在山野游玩。
是以,出行了幾日,我們離祁延山尚遠。
不知是一路聽多了贊語的緣故,還是路上風(fēng)光無限,我的心情一直很好。
那女子每到一處,眼中總有新奇,不過有時,她也會發(fā)呆。
她會對著一片湖、一朵白云發(fā)呆,我不知道她是被那景色吸引,還是在想些什么。
就像這日傍晚時候,我們一起吃著鹿肉,她對著火光就又開始冥想了。
是什么勾起了她的冥想呢?我不得而知。
看著她的樣子,我突然有些想念祁延山,想要快些到達那里。
我厭倦了這一路的頌歌,這風(fēng)景,也不如祁延山上的好。
“我們今晚趕路吧,我想早些到那里了。你說好不好?冰清?!?p>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女子回過神來看了我一眼,眼中生出些光彩,似在笑著點頭。
她也想早些到那里嗎?
這個錯覺在我心中縈繞,我沒有問出口,默默上了馬車。
夜色漸起,四周悄然。
這一次,我們沒有夜宿,而是星夜趕路。
半個時辰后,我放下書看了那女子一眼。
她似是白日睡得足,此刻沒有困意的樣子,默默瞧著書。而我,則是困意滿身。
不覺之中,我合上了睡眼。
車輪滾滾,光影暗淡,正是安睡的時候。
有那女子在這里,我安心地睡去。
風(fēng)聲穿林,我只覺做了一個久遠的朦朧的夢。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是被一陣響動驚醒。
馬車外墨方的高聲讓我吃驚,而那女子驚擾的神色叫我不安。
倏忽之間,我將那女子護在身后,這才掀起車簾留意四周的動靜。
寂夜之中,是漫天的箭雨。
那一刻,我的心中思緒百轉(zhuǎn),是誰在背后行此陰謀?是哪個逆黨余孽?還是其他什么亂黨?
我的心中沉了幾分。為政幾年,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外遇刺。
刀劍聲傳來,當一支利箭直中車窗時,我有些沉不住氣了。
看著一支火羽襲來,我忙抱著身旁之人,起身飛出了馬車。
也就在那一瞬間,馬車崩裂,火光一片。
頃刻間,暗衛(wèi)圍攏了過來,墨方在耳邊講述著情況。
我看著那些箭羽的來處,心中一片陰沉。
我無法想象,若是方才我晚出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此行輕車簡隨,并未帶多少暗衛(wèi),不過宮中的暗衛(wèi),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
那群人遲遲不敢現(xiàn)身,想必也是有所顧慮。想到此,我定了定神。
看著身旁之人面色平靜,打量著暗處,我的心還是被這突然的變故攪弄得不安,我害怕叫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最終,我接受了墨方的提議。
這個山谷,最適合伏擊,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潛伏。
此地不宜久留,我不能冒一點風(fēng)險,我?guī)е桥域T上了馬。
耳畔呼嘯聲不斷,我感受著那女子肌膚的溫?zé)?,只想要快些帶她離開此地。
“小心!”
當墨方的呼聲傳來之時,我還未及反應(yīng),便見那女子提起長劍,將那支飛來之箭劈成了兩半。
那一刻,我的心神一震。
我無法想象,若是那支箭射中,這匹飛馳的馬倒下,會發(fā)生些什么。
一時,我不知是該害怕那未知的結(jié)果,還是驚喜那女子的舉動。
可事實就是,我沒能保護好她。
一種悲辛與愧疚涌上心頭,我的心中五味雜陳,那女子鎮(zhèn)靜的神情,還是叫我強壓了下去。
最終,在暗衛(wèi)的一路掩護之下,我們安全地出了山谷。
在一水澤旁,確保一切安全之后,我這才停下。
“你去休息會兒吧,這里我來處理?!?p> 此刻,我的心中思緒起伏,又想著那女子可能需要時間消化這變故,便想讓她自去休息。
她什么也沒反應(yīng),只行了一禮,便默然退去。
看著碧珠扶著她離去的背影,我這才轉(zhuǎn)過了身,看向那不遠處的火光之地。
我的心中,怒氣翻涌。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感受到自己的怒氣了,這一次,已經(jīng)觸犯到了我的底線,我絕不會容忍任何。
夜色下,我默默等著。打斗聲中,我并不擔(dān)心。
半柱香后,四處歸于寂然,一股血腥味彌散,沉浸在夜里。
墨方恭敬地趕來,神色嚴肅向我說著一字一句。我默默聽著,心中凜然。
馬賊?一群小小的馬賊也敢行刺?我是該說他們太張狂,還是太自不量力?
一時,一股怒火從心底而出。
我命人帶來了那為首之人,不過一副小人嘴臉,不過一副欺軟怕硬模樣。
看著他們俯首磕頭的模樣,我心生鄙夷,沒有了任何考量。
抬眼間,注意到來者不止一人,我又開了口。
來者自述了一番悲慘遭遇,我更覺那群馬賊的可惡,可這人似乎缺點自知之明,我的身邊,并不缺服侍的人。
她是我的子民,受了難,我自然會照拂一二,但她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情,著實叫我生不出憐惜。
是以,未等她說完,我便不耐煩地離去。
我的心還被怒氣包裹。
一路,我心念著那女子的狀況。
當我找到她時,發(fā)現(xiàn)她就站在不遠處。
我剎時明白,方才的一幕,她都看見了。
看著她平靜如常的神色,我的心驟然靜了下來。
“都結(jié)束了?!?p> 我淡然開了口,希望她不會被方才那番場景嚇到。
她眨了眨眼,便向我行了一禮,欲要離去。
“冰清,朕以一國之君的名義向你保證,今日這般的事情,絕不會發(fā)生第二次?!?p> 那一刻,我的心驟然一停,我為今日發(fā)生的事而自責(zé),妄我之前還諸多得意。
我曾答應(yīng)過故人,要許她一個太平盛世的。
想到此,我的心中五味雜陳,誠意地落下了這句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