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婊子養(yǎng)的！再拖下去，來年冬天都結束了！”
灰爾的好奇心被激起，于是放慢了速度，拐進林間的通道上。
狹窄的林間道路擠滿了馬匹和車子，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道路盡頭?；覡枲恳\繩，和愛麗絲一同跟在隊伍最后。因為沒有多余的輜重，所以灰爾不是很擔心沒法強行通過，他也不想再回頭去繞遠路，那會浪費更多時間。無論穿過泥濘的林地，還是繞過前方的障礙，看來都不是好辦法，何況天已經(jīng)快黑了。
“發(fā)生了什么？”他問最后那輛貨車上的兩個車夫。車夫全都上了年紀，其中一個正在打盹兒，另一個像快死了一樣趴在邊緣，腦袋懨懨地偏著。“有人遭到襲擊嗎？有魔物在道路上出沒？回答我，好鄉(xiāng)親們?！?p> 兩個老車夫不及作答，隊伍前方的樹林間便傳來一陣叫嚷。蹲在小道邊的車夫們迅速跳上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沖自己的牛馬揚起鞭子。隊伍徐徐前進，打盹的老車夫醒了過來，活動活動下巴，訓斥一聲騾子，用韁繩抽抽它們的屁股。另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也來了精神，掀起草帽，露出眼睛，望向灰爾。
“你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老頭說，“莫非是旅人？那可真不湊巧，你來得不是時候?！?p> “是的。前面發(fā)生了什么嗎？”
“不是時候?！绷硪粋€老車夫說。他又扭扭胡茬散碎的下巴，催促騾子前進?！斑@兒已經(jīng)堵了一天了，要走這邊過水澤地區(qū)，你就得跟我們一起停下，等待放行。我們都很著急，但也只能等。封路的時候沒法趕路，對吧？”
“封路？為什么？”
“因為有一群德魯伊在大路上靜坐抗議。費列波斯的領主大人和他們談了很多次，但事情還是沒得到解決?！?p> “德魯伊？”愛麗絲一陣好奇，“那是些什么人？”
“他們來自一個同樣名為德魯伊的自然教派?！被覡栂蚺⒔忉尩溃暗卖斠羵兪巧趾妥匀坏膶W生。他們相信自然之靈的力量，主張通過與花草樹木交流來了解自然乃至世界，致力于維護自然的平衡。通常他們性情溫和，只要他人不做出過分破壞自然的行為，他們都不會動怒。看樣子，這兒發(fā)生了很讓他們生氣的事?！?p> “才不是。”長滿胡茬的車夫說道，“要我說，他們不過是一群熱愛花草鳥魚熱愛得過了頭的瘋子。他們隔三岔五就會向領主和國王進言，說要停止濫用的砍伐和捕漁。這群古怪的瘋子還干過更可笑的事情……”
“什么事？”灰爾好奇地問。
“你們也知道，水澤地區(qū)的大多數(shù)百姓都以捕魚為生。”車夫侃侃而談，“結果，有個德魯伊要求國王下令，只準使用規(guī)定網(wǎng)眼大小的漁網(wǎng)，并嚴懲用細眼網(wǎng)捕魚的人，這讓米斯蘭特王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然后，那個戴著槲寄生環(huán)的家伙解釋說，限制網(wǎng)眼大小是防止魚群滅絕的唯一辦法。咱們的國王領著他走上陽臺，手指東邊對他說，王國最勇敢的水手曾經(jīng)在冒險者之海向東航行兩個月，最后因淡水不足被迫返回，可仍沒能在海平線上發(fā)現(xiàn)任何陸地的蹤跡?！?p> “然后呢？”愛麗絲趴在馬背上，滿懷興趣地問道。
“國王問那個德魯伊，在如此遼闊的海洋里，魚群真有可能滅絕嗎？當然可能，德魯伊回答。雖然作為從自然界獲取食物的直接手段，海洋漁業(yè)可以存在很久，但總有一天，魚兒會被捕撈殆盡，而人類也將面臨饑荒。所以使用大網(wǎng)眼的漁網(wǎng)捕魚是完全有必要的，這樣人們就只能捕到發(fā)育成熟的魚，小魚苗則能幸免。米斯蘭特王問德魯伊，在他們看來，可怕的饑荒時代何時才會到來？他說根據(jù)預計，大約會在兩千年之后。于是國王禮貌地向他道別，叫德魯伊過一千年再來找他，他會用這段時間認真考慮。戴著槲寄生環(huán)的家伙沒能理解他的笑話，開始抗議，于是國王叫衛(wèi)兵把他趕出了王宮……”
“我只希望那群德魯伊能放下架子。”另一個車夫擔憂地說，“我也見過德魯伊教徒，相信我，他們就是一群執(zhí)拗、沉默、冷淡又古怪的隱居者。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會跟我們講話，更別提讓我們通過了?！?p> “那這次到底是什么原因引發(fā)了這場德魯伊的抗議？”
“好像是有關‘鹿林’的事情?！?p> 灰爾的好奇心更重了。
鹿林，又稱斯林沃法納，在上古語中寫作Silver Fauna——即“馴鹿之林”，是一大片被布萊恩尼亞、波特維亞、坎特諾爾和布登王國包圍著的原始森林。據(jù)說自舊紀元時，林中就居住著樹靈、妖精等各種魔法生物。而對于人類而言，這里更為人所知的居民是Elf Ránco——蘭柯之民，亦即“森林精靈”。
和人們常見的精靈Elf Edon——艾德之民不同，蘭柯精靈，或者說木精靈，他們廣泛分布于人類尚未開發(fā)、自然魔力充沛的原始森林之中，過著避世的清凈生活。他們對精靈族整體的傳統(tǒng)文化和習性保留最多，對人類文化則接觸極少。人類中有學者認為，蘭珂族人可能是當代現(xiàn)存的、擁有最多歷史恩賜的種族。如今在馴鹿之林，就有數(shù)量龐大的木精靈居住于此。
而此地對外人來說則非常危險，因為木精比德魯伊更重視對鹿林這片原始森林的保護，對于侵害鹿林的應對手段也更為激進——他們在放暗箭之前是不會做任何警告的。另一方面，木精則對德魯伊很友好，他們經(jīng)常會采摘只有鹿林才有的天然材料交給德魯伊，而德魯伊也會回報他們外部的物資。
盡管鹿林被四個王國夾在中間，且地域遼闊，但他們不接受來自國王的命令，只不過四個王國自己在名義上平分了鹿林的領土權。大多數(shù)時候，木精靈和人類之間并無什么交集，人類也不會自討苦吃地從鹿林經(jīng)過，否則灰爾也不需要乘船渡河再轉道，直接橫穿馴鹿之林就能抵達坎特諾爾了。
因為人們都知道，事實上的鹿林乃是禁地，是木精們的國家。鹿林禁止帶入火、斧子以及其他可能傷害樹木的物品及行為，而木精們也很少招待誤入于此的人類，偶爾有打獵和伐木的人來，也只被允許在最外層的樹林活動。
就這樣，人類和木精之間微妙的相處關系已經(jīng)持續(xù)了數(shù)百年之久。那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們隊伍最前方有一支商隊。他們最倒霉，是最先被德魯伊們攔住的。”車夫指著林間的地平線，“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最前方問問。當然，我可不保證德魯伊們會因為你是旅人就放你過去?！?p> 灰爾抬起頭，決定就按車夫所說的，親自過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