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懂，自私自利的商人?！钡卖斠令I(lǐng)袖絲毫不關(guān)心插入對話的灰爾，接著商人的話哼聲道，“你們運送的木材也同樣是珍貴的財寶?，F(xiàn)在你們的車上有多少橡木？”
“我的車上只有從布登來的合金歡！”奧弗里爾反駁。
“典型的商人思維?！彬T士也笑道，“我們執(zhí)行的可是國王的意志，為什么要聽一個只會叫嚷‘啊啊，我們要愛花和草木，因為我們只吃肉！’的老頭的建議？”
“你們肆無忌憚地破壞自然，卻不懂‘展望’未來——等這里的自然資源枯竭，你們的后代也將無處容身！”
“你們只知道所謂的‘展望’，卻絲毫不懂什么叫‘戰(zhàn)略’。我來告訴你們：現(xiàn)在戰(zhàn)事繁忙！我們的國王和波特維亞與柯達斯簽訂了互助條約。我們需要大量木材，這樣我們才能輸送更多的戰(zhàn)船到坦恩河乃至亞爾棕河上！不這樣做的話，等諾澤凱亞人打過來，你們的鹿林一樣得被燒成灰！”
“我們才不在乎破壞森林的是你們還是諾澤凱亞人！我說過，任何無端破壞自然環(huán)境的行為都是罪大惡極。你們一直壓迫其他種族甚至自然本身，必然會遭到懲罰……”
“說得對！我也不在乎躲在樹叢里、要把我一箭穿心的是木精還是匪幫呢！”腦袋纏著繃帶的收費員突然叫道，“那晚在我頭頂燒著的茅草屋也一樣——誰點著了它又有什么區(qū)別？德魯伊閣下，你說我們無端破壞鹿林？扯淡！我們只是在自衛(wèi)！我們砍伐林木，為的是造更多的戰(zhàn)船，好保護我們的家園，可木精靈和青藍幫——還有諾澤凱亞人——只想看我們流血！還有，你說懲罰？難道你們忘了前幾天發(fā)生在裘爾德的非人種族暴亂了嗎？在空地上中箭的伐木工，在山毛櫸林里被剁成碎片的焦油匠，村莊被燒毀、跑出來逃難的農(nóng)夫，他們傷害精靈和他們的樹木了嗎？他們比鄰而居，每天一起干活，突然背上就多了一支箭……而我呢？我這輩子從沒傷害過一個精靈，可你瞧，我的腦袋是被精靈的彎刀砍破的。要不是被你痛罵的這些士兵，我早就在地下長眠了……”
“說得太對了！”棕色衣服的騎士又是一拳砸在桌上，“我們在保護你這副臭皮囊，德魯伊閣下，保護你不受你所謂的‘備受壓迫’的精靈傷害。但我得反駁你一句——我們確實太縱容他們了。我們?nèi)萑趟麄?，把他們看作人類，看作我們的同胞，結(jié)果他們卻在背后捅我們刀子。我敢用性命擔保，肯定有諾澤凱亞人在資助他們，為那些來自森林的蘭柯精靈提供軍備——就像他們對青藍幫做的那樣。諾澤凱亞人擅長從內(nèi)部瓦解國家。他們?yōu)榍嗨{幫提供資金，又蠱惑精靈對抗我們，還給他們補充人手……”
“也不盡然?！绷硪粋€商人說道。他身材苗條，有張貴族般精致的臉，完全不像是個商人，“騎士閣下，有許多非人種族也對前不久發(fā)生的暴力事件感到痛心，他們也完全不想跟諾澤凱亞人或是青藍幫扯上關(guān)系。他們中的大部分依舊忠誠于人類國王的統(tǒng)治，有時甚至會因忠誠付出高昂的代價。別忘記裘爾德暴動時的城內(nèi)的衛(wèi)兵隊長，他是個半精靈，時常呼吁人類和精靈兩族的和平與合作，結(jié)果他還是死在了暴動者的箭下?！?p> “而射出那一箭的無疑是他的某個鄰居，比如一個假裝忠誠的艾德精靈，或是矮人?！弊匾买T士嘲笑道，“要我說，他們沒一個是絕對忠誠的！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早就想推翻我們國王的統(tǒng)治，諾澤凱亞人發(fā)起的戰(zhàn)爭正合他們的意愿……嘿！奧弗里爾，你還有什么新朋友嗎？”
商人攤了攤手?；覡査南聫埻埯惤z不知何時也溜進了收費亭，躲在他的斗篷身后，翡翠般的大眼睛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人。就悄然走動的能力而言，她和灰爾的水平幾乎不相上下，進步相當明顯。
“她是跟我一起的?！贝髣忉尩?。
“唔……”騎士打量愛麗絲一番，然后轉(zhuǎn)向長著貴族面孔的商人，顯然沒把這個小女孩當作什么人物來對待，“沒錯，閣下，別再跟我提精靈們的忠誠了。要我說，所有精靈都是我們潛藏的敵人，只不過其中一些更擅長偽裝……半身人、矮人和侏儒跟我們一起生活了幾個世紀，而且矮人還會給我們打造武器——在某種程度上可謂融洽。但精靈？他們驕傲、自大，自詡為艾歐大陸現(xiàn)存的最古老的種族，于是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從棕島來的人類。我要說，當初容忍艾德精靈和蘭柯精靈就是個錯誤，我們就不該允許他們保留高山和森林作為領(lǐng)地。他們絲毫沒有滿足，現(xiàn)在又開始叫囂：‘世界是我們的！滾開，棕島的野蠻人！’看在十二神的份上，我們會讓他們瞧瞧該滾的是誰，瞧瞧是誰會連一丁點兒痕跡都留不下。世界正在變化，我們也要改變。在外頭，我們把諾澤凱亞人打得屁滾尿流，而在內(nèi)部，咱們也要對那些無賴做點什么了。”
“想在森林里抓住精靈可不容易。”灰爾插話道，騎士對德魯伊和精靈們堪稱極端的偏見讓他感到相當意外，“我也不建議到山里追趕侏儒或矮人。說到底，非人種族和人類在幾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為何國王們卻開始打起了鹿林的主意？”
“正如騎士閣下所說的那般，是因為戰(zhàn)爭?！彼睦鲜烊?、商人奧弗里爾解釋道，“鹿林是當今大陸現(xiàn)存的最古老的原始森林，其中礦藏、木材、自然或魔法原料都十分豐富。諾澤凱亞登陸艾歐大陸后不過七年，克勞維爾山脈以西基本全部陷落，在南境諸國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國王們決定利用手上的一切資源來對抗諾澤凱亞，為此已經(jīng)和木精們提出過采集更多鹿林資源的請求……”
“是‘命令’。”德魯伊冷冷地說，“你們在命令木精們服從你們的意志，只不過遭到了拒絕，就開始像一群孩子們一樣撒潑打滾?！?p> “但木精們沒同意?！眾W弗里爾無視了德魯伊的諷刺，接著說道，“當然了，在咱們的國王們看來，鹿林仍舊是他們治下的領(lǐng)土。哪有國王使用領(lǐng)土上的東西還需要別人同意的？先前只是客氣客氣而已——于是他們自作主張地行動了。當然了，木精們肯定站出來抗議了，而城里的精靈也為同胞發(fā)聲。但現(xiàn)在的布萊恩尼亞本就蔓延著對非人種族的歧視，結(jié)果就是裘爾德城里發(fā)生了沖突，而精靈和人類之間的關(guān)系也變得更糟糕了?！?p> “他說的基本是事實?！辟F族般的商人補充道，“但我們就比較無辜了——我們得知了王政對木材的大量需求，于是我們開始跑這趟生意。結(jié)果就如您所見——我們帶著木材來到這兒時，還沒來得及歇腳，就被德魯伊們給扣下了，連關(guān)卡都過不去?！?p> 灰爾點點頭。他明白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樣的問題了。
這件事必須得到解決，但它并非像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關(guān)于自然保護的問題。他面對的問題，是在戰(zhàn)爭背景下不同種族之間互相的輕蔑和仇恨所帶來的苦果。坦白地說，灰爾覺得他解決不了這樣的問題，而且這也不是他應(yīng)該解決的問題。
騎士和德魯伊又吵了起來。他們的語言越發(fā)過激，牽涉到自然、精靈、人類、國家等各個方面，但好在誰都沒有率先動怒出手，這倒是讓灰爾感到十分驚訝。
他打算無視德魯伊們的攔道，開始在心里盤算如何硬闖封鎖的關(guān)卡。這時，奧弗里爾突然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示意灰爾跟他到收費亭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