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頓力學論證說,當三星齊聚時,可能引發(fā)一陣混亂。
很巧的是,這年的12月,夜空中出現(xiàn)了金木土三星攬月的齊觀。第二天,蜀山某地劉家灣,一個不大的四合院里,三個八九歲光景的小孩,把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揍了。
被揍的小孩叫劉希云,陰陽師劉景云家的孩子。而那三個稍大點的孩子,則是劉氏家族中三個叔伯家的小孩,分別叫希天、希雨、希望。劉景云排行老七,上頭四個哥兩個姐。劉家七子在劉家灣灣算是幾個能人,老大既是族長,又是整個村子里的保長,在村里說話處事有相當?shù)耐?。老二是遠近有名的木匠,打一手好家俱。老三是石匠,附近的鄉(xiāng)鄰修房造屋總少不了他。老四當一個土郎中,他的中草藥對于普通的頭疼腦熱傷風感冒還是很有療效的。老五嫁給村子里的一個教書匠,老六則是有名的蠶娘,而劉景云則是村子里的陰陽師,成天鼓鼓搗搗的,則是那些羅盤八字與風水陰陽。他媳婦兒因病走得早,只剩下他和希云相依為命!
希云挨揍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趁三個兄長睡覺時,把自己的鼻屎涂在了他們的臉上。希云之所以這樣做,則是前幾天三個堂哥告了他的黑狀——他把一只受傷的蟾蜍帶回家里,而且是用被窩給藏起來的那種——因此小希云被他爹揍了??磥硎鲁霰赜幸?,小希云挨揍似乎也是活該啊。
“哥,哥,我再也不敢了”,小希云自知理虧,打又打不過,只能投降。
“蟾蜍?蟾蜍我昨晚放走了”。當希天問到那只受傷的蟾蜍時,希云趕忙回復道。
然而事實上并沒有,此時的那只金黃的蟾蜍正藏在一個石甕里,身上還包扎著一束紅色的布條。蟾蜍的肚子上一道長長的傷口,差點就被剖成兩半了。奇怪的是,當他給這只蟾蜍包扎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它有五條腿,前面兩條大長腿撐著,后面兩條小短腿自然踡著,但在兩條小短腿之間,居然還有一條腿!這確定不是尾巴,而真的是一條腿!不細心看還真看不出來。這條腿居然是黃金蟾蜍的專屬座駕,在他跟小希云相處時候,憑這專屬座駕,黃金蟾蜍居然可以人立而起!這實在是超出了小希云的想象!難道,這個是一只什么變異了的癩蛤???
“我們可以放過你,可你再不能帶那惡心的玩意兒回家了,又丑,又有白白的包漿,對了,聽說還有毒呢!”希望道。
“那好吧,我下次不敢了,我就是看它可憐,肚子上那么大的傷,都快死了?!毕T普J錯態(tài)度倒是特別好。
希雨說,“你還弄鼻屎,你惡不惡心?罰你給我們洗一周的小內(nèi)褲!”
“???能不能不洗啊!”一想到那惡心玩意兒,小希云就忍不住一陣倒胃,相比起來,小蟾蜍反倒可愛多了。
“不行!就這么說定了!”希天牛逼轟轟的一錘定音。
其實因為有大人在,幾個兄弟的衣服從來都不用孩子們操心,就連希云也有他的老爹幫他料理,他還沒到那個自食其力的年齡呢。希雨這個懲罰,純粹是惡心人,傷害性不強,侮辱性卻很大。
好就好在小小的希云同學并沒有意識到這個懲罰有多難受,他拿著三個小內(nèi)褲在村口的小溪邊簡單搓了搓一一其實就是喂了點水一一然后就算交差了。
“大馬大馬告訴我,哎革隆咚喲……”啍著不知名小調(diào),小希云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是藍色的,小孩的心情也是藍色的。
回到四合院在西側(cè)一個小弄里,這就是劉景云和他兒子劉希云的窩,一前一后兩間正房,前面堂屋,后面臥室,旁邊還有個廚房,廚房后面是一拉豬圈,但是沒有豬,單身漢掛一個拖斗,哪有功夫養(yǎng)豬啊?
小希云沖進家門,見父親大人并不在家,趕緊往豬圈那邊跑,他撿回來的那只受傷的蟾蜍,被他轉(zhuǎn)移到這里的草垛子邊上了,用一個石甕罩著,他擔心給它捂死了。
然而并沒有。小希云走的時候就留了一個下凹槽,既用來通氣,又給蟾蜍透光,槽里還有淺淺的一溜水,不至于讓它渴死了。
“呱一一”,小希云一搬開石甕,黃金蟾蜍就沖他小聲地叫了一聲,但是并沒有逃跑,也許是沒有條件逃跑。肚子上受的傷實在是太嚴重了,渾身的布條比他身子還粗一倍不止,這也沒法跑吧?
黃金蟾蜍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它的救命恩人,好像要說點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沒有說。
小希云也沒指望著它能說話,他輕輕地解開布條,看到那斷開的肚皮有縫合的趨勢,金黃色皮膚下出現(xiàn)了粘合的血色肉絲,他知道,四爹那求來的草藥管用了,沒錯,就是蛤蟆草!
小希云從旁邊的草垛上又扯下一棵蛤蟆草,摘下嫩綠的兩只葉片,放進嘴里用心的咀嚼,直至成糊狀的草團,他才取出來,均勻地敷在蟾蜍的受傷處,并用布條再次包扎好。換藥完成,小希云松了一口氣,順嘴把嘴里的草渣吐了出來,這時候他才感覺到,苦死了!舌頭上盡是那草藥的苦澀。
黃金蟾蜍安靜地接受著治療,它可能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類的小朋友對它如此的好。
小希云沒敢去觸摸它黃金皮膚上爆裂的白漿,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有毒。但他還是想給蟾蜍好好的按摩按摩,他小心地用布條隔著,輕輕地觸摸蟾蜍的傷口,讓草藥的藥性快速滲透進它的肌膚,讓它的傷口愈合的更快。
黃金蟾蜍享受著這輕柔的天使之手,睜開的大眼逐漸閉合起來,慢慢的,似乎是舒服地睡著了。
蓋上石甕,小希云悄悄的退出了豬圈,來到堂屋的飯桌旁。他今天的生字還沒有寫完呢,老爹回來要檢查的。
小希云還沒有到進學堂的年齡,但是嚴厲的五孃早就開始了對他們這些晚輩的啟蒙。他爹也高度重視他的學習,不認字怎么學得了那么高深的陰陽學?
因此,每天早晚,小希云都要去旁邊五孃家受課,早上一個時辰,晚上一個時辰。而他的三個哥哥五個姐卻不用。他們只需要吃過早飯,背著書包快樂地去學堂學習。小希云每天比哥哥姐姐們早起一個時辰,晚上雖不至于晚睡,但是別的小孩下了學玩著的時候,他卻還要跟著五孃苦哈哈地學習。早上學文,晩上算學,小希云每天的功課多著呢。
至于白天,五孃去學堂教書,老爹往往也不在家,按理小希云該自由了吧?但是兩個長輩往往留著一天的作業(yè)。五孃留的是寫字、背經(jīng)和算學,老爹還讓他每天誦讀《易經(jīng)》、《八字斷命》、《紫薇相學》。做不完?記不???大刑伺候!小希云想想那三指寬、二尺長的竹板子就不寒而栗!
好在小希云記憶力特別好,理解能力也還不錯。因此吃板子的時候其實并不多。每天完成了功課,他上午還有功夫去四爹那幫忙,或拿藥,或接待接待看病的村民。而下午則去六孃的蠶房里給蠶寶寶喂食,他最喜歡這些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了!至于吃飯,爹不在家的時候,哪家有飯就在哪家吃,大家族的長輩們就是這點好,對沒娘的小希云來說,都視如己出,沒那么多的彎彎繞。當然,劉景云也經(jīng)常把紅白喜事中主家送的雞鴨鵝往各家送,哥哥嫂嫂或姐姐姐夫們對小希云的照顧,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畢竟,誰家都不是那么容易?。√貏e是對每天教學的五姐,劉景云是分外的感激,兩年來每天都抽時間堅持對希云的教學,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每隔10天,家里的長輩排著隊,總會給家里的孩子們講一些東西,或故事,或武藝或各自擅長的東西。大人們把這叫做“家族夜學”,在這一天里,大人們無論多忙,無論多遠,都會趕回來給孩子們上課。其實也不算上課,就是陪伴,就是把自己的本事教給孩子們,把自己的見聞或經(jīng)驗講給孩子們聽。大爹多數(shù)時候講當官的事情,講外面的世界,激勵他們要好好學習,考學當大官,要走出劉家灣。二爹教木器漆法,講魯班的故事,還給孩子們送了好多木馬木刀。三爹不好意思講如何打石頭,但是他會一點武功,他給孩子們講長拳,講如何站梅花樁,練吐納氣。四爹教大伙認草藥,及一些簡單的病理救治知識。五孃六孃不一定參加,前者是天天見天天學,既怕且煩;后者是個悶葫蘆,不太愛說話,人長得漂亮,但就知道養(yǎng)蠶,別的也不會。至于希云他老爹,講的那些東西就有點嚇人了,什么陰陽,什么風水,什么算命,還有一些鬼故事,把幾個小家伙弄得既想聽又怕聽,真的是左右為男。大家族就是有這點好,人多,見識也多,對孩子的教育占點優(yōu)勢。
在黃金蟾蜍被救治的第三天,恰恰又到了家族夜學的日子。這次的主講人輪到了希云的四爹劉景澤。
在皎白色的月光下,這位三十多歲的草藥郎中侃侃而談:“孩子們,前頭我們講了人體的植物療法,今天上我們講一講動物療法”。
“大自然很奇怪,很多東西都相生相克,草藥可以治病,《本草綱目》里就記載了上萬個方子。動物也可以拿來給人治病,如貓能治療人的抑郁癥、神經(jīng)官能癥、胃病;狗能治療人的孤獨癥、早期癌癥;馬能治療人的失憶癥、酒癮癥、毒癮癥;蜜蜂能治風濕病、肌肉萎縮癥;蛇能治療關(guān)節(jié)炎、風濕??;虎骨泡酒能治風濕病、不育癥(這個叉掉,一堆小孩子呢)……”
“那癩蛤蟆能治病嗎?”希天想到希云前幾天撿回來的蟾蜍,不由地問道。
“當然能治病啦”,劉景澤也知道小希云救了只蟾蜍,他還指導過希云如何救治。
“癩蛤蟆是大的蟾蜍,它的皮可以治腫瘤、乙肝;它的唾液可以治療癌癥,它的肉可以藥補,治療人的肝炎、肝腹水,它的骨頭可以治療小兒麻痹癥、癌癥?!眲⒕皾勺兩沓纱笊襻t(yī),在小孩子面前仿佛無所不能。其實如何治,他也不會,他只是在醫(yī)書里面知道這些知識。一個鄉(xiāng)村土郎中,我們也不能希望他成為國醫(yī)圣手吧?
“當然,它的皮膚上一個個突起里面的汁水,的確有毒,吃不得,摸不得!”劉景澤指著小希云,“特別是你,前幾天救了那只蟾蜍,一定要注意,千萬別中毒了,特別是不能弄到眼睛里”!
“那金黃色的蟾蜍還是癩蛤蟆嗎?”小希云忐忑地問,他知道癩蛤蟆灰不拉嘰的,他不希望他救的家伙是一只普通的癩蛤蟆。
“金黃色蟾蜍也是蟾蜍,就是說也是癩蛤蟆”,可能它呆的環(huán)境不一樣,皮膚顏色變黃了。
“真正的金蟾那可是傳說中的神物,現(xiàn)實世界中可沒有。傳說天上的月宮里住著一只,和嫦娥姐姐呆一起呢”,劉景澤指著天上的月亮,于是大伙兒都抬頭看月亮,笑得哈哈哈地。
“傳說中有一只癩蛤蟆在山中修行,它遇到了一只漂亮的天鵝,天鵝的美麗讓它忘記了修行,他想和天鵝結(jié)為夫妻,可自己像貌丑陋,因此不敢向天鵝表白。”
說起故事,孩子們來勁了,劉景澤似乎也來勁了:“一天,癩蛤蟆終于鼓起勇氣向天鵝表白,可是天鵝說,我這么漂亮,你那么丑,我們倆也不配??!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
“癩蛤蟆悻悻地說,我修行了幾百年,我會法術(shù),我會無中生有,我會廢紙變金錢,跟我癩哥操,不會挨彎刀;跟我癩哥過,隨便買買買;跟我癩哥睡,癩哥帶你飛。天鵝一聽驚呆了,這小玩意兒居然還會法術(shù)!看來有點大本事啊。她對癩蛤蟆說,你把法術(shù)交給我,我就嫁給你?!睅讉€小孩聽到這里,都快笑瘋了。
劉景澤接著說:“癩蛤蟆信以為真,它把法術(shù)交給了天鵝。天鵝學了法術(shù)在天上飛來飛去,倏地一下碰在了樹梢上,摔傷了?!睅讉€小孩子特別不理解,“有法術(shù)還會摔傷?”
“半罐水響叮當,沒學到家唄”,劉景澤翻了個白眼,繼續(xù)講:“你去那口無底井里給我找一種藥,只有那藥能治好我的傷”,劉景澤模仿女人的聲音,尖聲尖氣地道,孩子們快笑噴了。
“老實的癩蛤蟆果然跳進了無底井。找啊找找啊找,什么藥也沒找到,狡猾的天鵝見甩開了癩蛤蟆,得意地飛走了。只留下癩蛤蟆坐在巴掌大的井里,日復一日的抬頭看天,他多么期望有一天能看到天鵝那美麗的影子啊,它又擔心它的天鵝姑娘受傷難受,因此一邊天天找藥,一邊天天以淚洗面”。
“這癩蛤蟆還真癡情!”希望理解能力特別強,他沖著他的爹問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就來了個老神仙”,劉景澤笑著說。
“一千年過去了,癩蛤蟆看到老神仙,就著急地問他,你看見一只漂亮的天鵝了嗎?她的傷嚴重不嚴重?”
“老神仙告訴它,天鵝并沒有受傷,它學會了法術(shù),活的很好?!?p> “癩蛤蟆央求老神仙帶他出井口,他想去看看它的天鵝。可是,當看到的時候,癩蛤蟆傻眼了,天鵝姑娘正依偎在一個高富帥的懷里,哪里想得起它這個丑八怪?”幾個小孩也跟著難過起來:“美麗的姑娘都是騙人的?”
“只是這只天鵝!你們幾個嬸子五孃六孃就沒騙人!”劉景澤趕緊解釋,他怕把這幾個崽兒帶歪了。
“癩蛤蟆特別難過,它想回到井里永遠也不出來。老神仙告訴它,既然得不到世上的愛情,那就讓你得到世上的財富吧,老神仙把癩蛤蟆變成了一只金蟾,讓他口銜金錢,富貴一身!”劉景澤接著說:“后來天鵝聽說癩蛤蟆變帥了,而且特別有錢,于是又回頭來找它,可是金蟾說,我現(xiàn)在只認金錢,不再認識你了”。
希雨說:“這個故事真好聽,但是丑陋的人傷不起啊傷不起!”
“人家不是變帥了嗎?都金袍加身了?”小希云辨解道,他特別在乎哥哥們對癩蛤蟆的看法。:
“對,變帥了,還有五條腿了呢!”劉景澤附和道。
突然一愣,“跑題了跑題了,今晚說動物療法呢!”
“太晚了,下節(jié)課接著說吧”,劉景澤結(jié)束了今晚的夜學,孩子們也轟地一聲四下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