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不會是因為我才來1班的吧?!?p> 就在徐香凝艱難地看完了第一個知識點之后,同桌忽然說出了如此厚顏無恥的話,讓她差點吐血。
“你這人不會真有病吧?!毙煜隳龕汉莺莸卣f,然后給自己這位同桌加了一個標簽——自戀。
“那你吃我烤冷面的時候,就沒有想到會在1班見到我?”
徐香凝看了一眼同桌,視線很快又聚焦在了眼前的數(shù)學書上:“高一2000個學生,我當時怎么會知道你在1班?”
“可我對你比了1?。 ?p> 徐香凝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手勢的含義。她沒說話,想用沉默結束這個話題,因為她已經(jīng)預感到了話題的發(fā)展方向。
“所以,你是不打算還我烤冷面了嗎?”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她看著同桌,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后重新低下了頭。
同桌冷笑了一下,笑聲從鼻子里發(fā)出來。
這冷笑讓徐香凝很不舒服,她將手伸進口袋,拿出了找回的四塊錢,拍在了同桌的桌子上,正準備說話,可這聲響卻引得前面幾排的同學紛紛回頭,這讓徐香凝掛在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趕緊低下了頭。
然后,她聽見了同桌的笑聲。
她轉過頭,盯著同桌,想要撕碎他,要不是他,自己一定不會在第一天就成為全班的焦點。同桌卻擺出了無辜的表情,依然微笑。
于是,整個中午,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徐香凝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將后半句“剩下的錢,我明天還你”說完,可終究沒有說出口,她知道同桌不會在意那么多,而且,做到比說到更漂亮。于是,她繼續(xù)苦苦攻克手中的數(shù)學書,而同桌背對著徐香凝,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看電視,還是睡覺。
真希望每一個中午都這么安詳。徐香凝這樣想著,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5】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三點半,晚訓的時間就要到了,說是晚訓,其實卻挑了下午溫度最高的時間,也不知道校領導是怎么想的。
頂著大太陽,所有的學生向著操場的方向聚集,徐香凝跟在袁青青身后,順著人流走。
“把操場建得離教學區(qū)那么遠,不知道我們這個校長在想什么。”袁青青抱怨著,手放在額頭上。剛才,她還將自己的防曬霜與徐香凝分享,后來,徐香凝會知道,這一點防曬霜需要多么“巨額”的鈔票。
“我們的教官怎么樣?”徐香凝問。
袁青青言簡意賅地回答:“很嚴厲?!?p> 于是,徐香凝已經(jīng)開始邁不動步子了。
忽然,遠處一個男生對著自己招手,定睛一看,原來是云寄海,他同樣穿上了軍訓服,顯出了前所未有的陽光與帥氣。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位同桌——簡直沒辦法比較!
不久,徐香凝來到了操場,也看到袁青青口中“很嚴厲”的教官。看起來很瘦,卻萬分結實,周圍的教官都在笑,只有他板著臉,好像和誰有仇似的。看樣子,青青說的確實沒錯。
這最熱鬧的地方很快變得無比安靜,因為,他們開始了所有人公認的最煎熬的環(huán)節(jié)——站軍姿。
烈日下,初入高中的少年們,頂著最炎熱的太陽,流淌著最暢快的汗水,一聲不響的站著。多年以后,他們是否會記得這樣的開始呢?當大學軍訓的時候,他們會不會記得曾經(jīng)的艱辛呢?或許,只有經(jīng)歷過才知道吧,現(xiàn)在陽光下的他們,只是在想應該如何熬過這折磨人的二十分鐘。
徐香凝是熬不過去了。她覺得眼前的景色變得不太真實,好像這個世界離自己越來越遠。難道是因為中午的數(shù)學題?不對吧,那不過只是“集合”而已啊,不至于成這樣吧?
那時候,徐香凝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嘴唇也開始慢慢地發(fā)白。眼前的學生都模糊了,只有教官走動的身影還可以依稀辨別。還有多久才到二十分鐘?徐香凝不知道,但她想堅持下來,畢竟,她不希望自己這么難堪,這可是她開學的第一天?。?p> “你沒事吧?”可教官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說出了這句話。
人好像就是如此,本來可以堅持住的,卻因為別人的一句安慰的話,便變得萬分脆弱,于是,剛才的毅力蕩然無存,也就沒有辦法堅持哪怕一秒鐘。
徐香凝倒下了,然后幾乎失去了知覺,只覺得周圍很吵鬧?;秀币?,一個很顯眼的人影出現(xiàn)了,自己仿佛升了起來,在空中漂浮。終于,最后一點知覺也消失了,徹底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她站在云端,她抬起頭,前面是一中的大門,金碧輝煌,那“向陽縣第一中學”幾個字,萬分醒目,門上寫著倒計時,似乎馬上就要關閉。徐香凝向著大門跑,一低頭,看見了云下的爸爸,他整理著她的房間,忽然打開了抽屜,里面有她的日記本。他慢慢地翻開那本本子,徐香凝急忙停下腳步,對著下面喊:“不要!”可就在這時,倒計時變成了“0”,一中的大門關閉了,云層也消失了,她從天上掉了下來,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不要!”徐香凝大喊一聲,猛地坐了起來,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病床上,正打著點滴??伤龥]有看見身邊一臉驚恐的同桌。
“靠!你才是真的有病,心臟病都快被你嚇出來了!”同桌說完,靠在椅子上,右手放在胸口,好像真的沒緩過神來。
徐香凝也沒緩過神來,甚至沒有聽見同桌的話。她一摸額頭,果然有汗水。她的眼睛盯著前方,說:“不行,我不能離開這里,我不要回去……”
“喂!”同桌猛地推了一下,徐香凝全身顫抖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房間里有人。她同樣用右手摸著胸口,對同桌說:“是不是有???心臟病都快被你嚇出來了?!?p> 同桌因為徐香凝的反客為主而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于是又“靠”了一句,不過,很快露出了壞笑,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做噩夢了吧?”
徐香凝的臉瞬間紅了,可口中還是倔強地說:“才沒有?!?p> 同桌“哈哈”笑了兩聲,便沒有再說話,而是饒有趣味地看著外面的夕陽,聽著不遠處他們軍訓的聲音。
“為什么是你送我來?”徐香凝問。
“你都那樣了,還管誰送你來?”
徐香凝翻了個白眼。
同桌又“哈哈”笑了兩聲,然后說:“袁青青和許顏雨都爭著送你來,可我阻止了她們?!闭f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徐香凝,繼續(xù)說,“因為我想逃軍訓?!?p> 我就知道。徐香凝想。她沒有說出口,而是問:“那個許……嗯……是誰?”
同桌回答:“她以前是我的戰(zhàn)友。算了,這不重要,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闭f完,他看向了窗外。
徐香凝確實不認為這是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她也看向了窗外,窗外可以看見一中的大禮堂,禮堂的后面就是向山,夕陽照在向山上,讓它變得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這是只有小城才能看得到的安詳。
“你叫什么名字?”徐香凝終于問出了這個早就應該問出的話。
同桌微笑了一下,說:“我叫馮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