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小憩【4000字】

　　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信人打開了手機，給自己的妹妹發(fā)了一個短信。

　　【我準(zhǔn)備去一趟「KataRia」，你現(xiàn)在還在那么？】

　　過了一會兒，妹妹的回復(fù)發(fā)了過來。

　　【還想和你說今天晚上玉子想要留我在這邊吃飯，準(zhǔn)備叫上你一起過來的。你現(xiàn)在來吧。】

　　家里的野菜，對不起了，明天再把你們做成天婦羅吧……

　　非常沒有誠意地在心中道歉，合上了手機，信人向著「KataRia」的方向走去。

　　現(xiàn)在才下午四點，今天「KataRia」的營業(yè)時間似乎任性地提前了。

　　信人走進(jìn)兩米小巷的時候已經(jīng)聽見了店內(nèi)女孩子們的嬉笑聲。

　　掀開布簾走進(jìn)店門，北山玉子和深山忍正在廚房做著準(zhǔn)備工作，從北山玉子臉上露出的笑容和她內(nèi)心真實的喜悅來看，雖然她的心中可能還存在些許陰霾，但是或許是因為她的摯友陪伴在她身邊，她才能夠暫時放下那些不快，認(rèn)真地面對眼前的那些食材……

　　“爸，也不能因為今天我請假就提前開店時間吧？”

　　似乎也不是那么認(rèn)真。

　　“哼，你那是身體不舒服嗎，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玩！”北山和也坐在收銀臺的位置，翻閱著報紙，瞥了廚房一眼，略顯不滿地說道。

　　“咩~但是我昨天就是感冒了嘛……啊，信人前輩，晚上好~”玉子回頭沖著自己的父親做了個鬼臉，正好看到信人走進(jìn)來，向他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信人走進(jìn)了店門，看了看廚房的灶臺，玉子的面前干干凈凈整潔如常，但是自己的妹妹面前有些狼藉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需要我?guī)兔幔俊?p>　　還沒等玉子開口，北山和也就已經(jīng)替玉子回絕了這個提案：“不行！北山家的廚房怎么能讓外人進(jìn)去！”說完，他盯著信人，一副“小子，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盤我都懂”的表情。

　　“不用啦，信人前輩~小忍今天可是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忙呢~”沒有理會自己的父親，玉子沖著信人甜甜地笑著，然而當(dāng)她回頭看到玉子用刀連皮帶肉地削下一大塊土豆的時候又有些慌亂：“小忍，那個不能這么用力，要輕輕~地削……”

　　然而還沒等信人笑出聲，忍就已經(jīng)回頭瞪著他，警告著信人，讓信人活生生將笑聲憋了回去。

　　但是忍卻沒有立刻回去繼續(xù)處理土豆，敏銳的她似乎注意到了更多的東西——

　　“哥哥，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身體不舒服么？”忍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土豆和削皮刀，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她來到信人的面前，輕輕踮起腳，將有些冰涼的手背覆到信人的額頭上，又與自己的額溫進(jìn)行比對，發(fā)覺沒有什么大礙才露出有些安心的表情。

　　“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難道是因為……”忍小聲地對信人說著，但是說到一半又停下了，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提起，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將那個詞匯含糊過去：“……前天的事的后遺癥么？”

　　信人猜測忍想要說的詞匯或許是類似“重生”之類的詞匯，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跟那個沒有關(guān)系的，不用擔(dān)心?！?p>　　雖然硬說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

　　似乎是因為信任著自己的哥哥，深山忍沒有過多詢問。她回到了廚房之中，繼續(xù)削著土豆皮，這次她似乎已經(jīng)掌握了訣竅。

　　信人點點頭，心想：雖然沒有做料理的天賦，但是這些前置工作卻學(xué)得很快。

　　信人坐回了自己上一次的座位——這家店似乎有著這樣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蜁x擇自己固定的座位，而其他?？鸵膊粫S意占用他們的座位，畢竟這家店很少有新客會來，就算有新客也不會是像信人這種會主動地選擇比較偏僻的位置。

　　那些老客們大多都對信人的到來表示了歡迎，雖然有一大半都是借著酒勁在起哄。信人接過了玉子遞來的冰水，享受著店里難得的安靜氛圍，雖然這種安靜很快便被門外傳來的喊聲打破。

　　“喂~和也君~”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的北山和也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撥開門簾，信人也扭過頭看去，發(fā)現(xiàn)這家店的頭號常客豐間和御倉合力搬著一個塑料封裝箱向著店內(nèi)走來。北山和也連忙跑了出去幫著他們一起將箱子搬進(jìn)了店里。

　　“咚”地一聲沉悶的響聲，信人甚至感覺到了地面輕微的震動，這震動似乎也驚擾了箱子里面的活物，它撲騰著，撞擊著箱壁，不斷有水從箱子的縫隙中濺出來。

　　“這是你們昨天北上海釣的成果？”北山和也一邊詢問著自己的兩個友人一邊就想打開看看，但是蓋子卻被御倉一把按住，他笑著對北山和也說道：

　　“慢著，直接看可不行，至少你得猜猜我們釣了個多大的家伙?！?p>　　“嚯？你們要開始考我了是吧？別忘了釣魚可是我?guī)銈內(nèi)胄械?！”北山和也用大拇指刮了一下鼻子，開始計算起來：“大概是個13、4斤的家伙？活性還這么強……馬鮫？還是海鰻？”

　　北山和也說出答案的時候，豐間和御倉面面相覷，似乎都在詢問著對方是不是你告密了?？吹接鶄}不再按著箱子，北山打開箱子一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逐漸又變成了開懷大笑。

　　信人也跟著湊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并認(rèn)不出這條海鰻的品種，但是他總歸知道自己今晚可能有口福了。

　　“爸？你現(xiàn)在在高興什么呢？這么大的魚難道要讓我來處理嗎？你知道我是從來不處理這種東西的吧？”

　　然而北山玉子突然的發(fā)言讓北山和也的笑容凝固起來，他看向了自己的兩位摯友，詢問道：“你們今天聯(lián)系過千葉了嗎？”

　　千葉這個名字信人在之前這些大叔們的酒會上聽到過，似乎是一個非常善于處理魚的料理人。

　　豐間搖了搖頭，看向了御倉。

　　御倉也搖了搖頭，看向了北山和也。

　　“所以你們就這么直接來了？”北山和也沒有搖頭，他顯得有些難以置信：“這都是第幾次了？”

　　“這個……也才第二次嘛……”豐間打著哈哈：“今天早上為了把這個大家伙帶回來就已經(jīng)把我累壞了，所以一到家我就睡了。”

　　北山和也看向了御倉，這個快五十多歲的中年也捂著自己的腰，一副勞累過度的樣子：“我也……”

　　“哼！我看你們就是釣到這家伙之后太興奮了，就把叫人這事給忘了！”北山和也倒也不是真的生氣，他猶豫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沒有任何自信地詢問著豐間和御倉：“你們說，如果我現(xiàn)在打電話給他，他還會來嗎？”

　　“不會的吧，他那邊可不是什么小店，我們也沒有提前預(yù)約……”

　　“沒可能的，那個怪胎買了手機都不怎么接電話的?！?p>　　“確實不太可能呢~一般朽木哥如果要來的話早一個小時就會來了?！?p>　　看著自己的摯友和女兒接連否定自己，北山和也也顯得不自信起來，果然，電話那頭的一再響起的“嘟嘟”地未響應(yīng)信號聲也宣告了這一次聯(lián)絡(luò)的失敗。

　　似乎是預(yù)知到了自己今晚可能幸免于難，塑料箱中的海鰻又撲騰了起來，在要濺地圍在它身邊的三個男人身上一身水的時候及時地被北山和也蓋上了蓋子。

　　「KataRia」被失落的氛圍縈繞著。

　　忍輕輕拉著北山玉子的圍裙，小聲地詢問著她：“玉子，你們說的人是……”

　　玉子也輕聲地回答他：“他是錦市場有名的水產(chǎn)料理店「滄浪亭」的料理人，也是我媽媽的師弟，他們都曾在那家店拜師修行?！?p>　　信人聽到了玉子和忍的談話，他對「滄浪亭」有印象，據(jù)說是一家歷史跟錦市場一樣悠久的老店。

　　“唉！”

　　一聲重重的嘆氣聲，揭開了一場小小的檢討會的序幕。

　　“其實這件事都得怪我，果然人老了不中用了。我還是很羨慕年輕的豐間桑的，沒有他的勇氣和力量是釣不起這條海鰻的?！?p>　　“哪有哪有，是我的不對，我還需要和御倉桑你多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經(jīng)驗，這是只有經(jīng)過時間的磨礪才能體現(xiàn)出的價值，是我完全不具備的?！?p>　　信人看著豐間和御倉兩人開始互相說著對方的優(yōu)點，但明里暗里都是在損對方的話語，又一次親身體會了京都人的“含蓄”，如果他沒有心聲的提示的話，還真的以為兩人都在認(rèn)錯。

　　「呵，果然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辦事太不牢靠了，除了沖動什么都沒有。」

　　「所以說老年人除了有點經(jīng)驗也就沒有其他東西了，這種事也能忘的嗎？」

　　雖然這和當(dāng)年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的“陰陽師”們還差了一些，欠缺了一點攻擊性。

　　“啊咧，今天好熱鬧啊~”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入，打斷了豐間和御倉之間推卸責(zé)任的拉扯。

　　而這個聲音的響起也讓小店原本有些低迷的情緒重新高漲起來。

　　掀開布簾走進(jìn)來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留著精煉的短發(fā)，穿著干凈的白色T恤，肩上斜背著一個小布袋，進(jìn)來之后他便第一時間向這里所有的人打了一遍招呼。

　　“晚上好，豐間叔，御倉伯~你們又吵起來啦？不愧是中年人的友誼啊~”

　　“咳咳……”豐間和御倉兩人不約而同的咳嗽起來，表情有些尷尬。

　　雖然沒有心聲的提示，但是信人猜測這個人的實際意思應(yīng)該是：

　　「你們年齡也不小了，怎么還和小孩子一樣喜歡吵架。」

　　接著，年輕人轉(zhuǎn)向了北山和也和北山玉子的方向。

　　“晚上好，和也叔，玉子~冒然來訪，還請不要見怪?！?p>　　“那么見外干什么，不是之前就說過了隨便什么時候來都行嘛！”和也擺了擺手，詢問道：“今天怎么有空來了，你師父就這么放你出來了？”

　　“今天似乎有重要的客人要接待，師匠決定自己出手，就把我趕出來啦~”年輕人苦笑著撓了撓頭，接著他看向了信人，還有一直在默默在廚房看著這一切的深山忍，向他們做著自我介紹：

　　“你們好，兩位陌生人，鄙人朽木千葉，不才只是「滄浪亭」的一名伙夫，希望今天不會打擾了兩位的雅興~”

　　深山忍對著朽木千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深山信人也向朽木千葉做著回應(yīng)：“深山信人，這是家妹忍，剛才這些人可是非常期待你能夠來，我們也不例外?！?p>　　朽木千葉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在布袋中翻找著，終于找出了一個小巧的按鍵手機——也就是信人所熟知的小靈通。

　　“原來真的忘記接聽了……抱歉抱歉，我還是用不慣這個東西，不過既然你們有事找我的話，也就是說……”朽木千葉目光下垂，看向了店內(nèi)擺放著的塑料箱，然后他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

　　“康吉鰻，長0.97米，重12.4斤，應(yīng)該是從若狹灣近海500米的地方釣上來的，豐間叔，御倉伯，你們的運氣可真不錯?！?p>　　沒多久，朽木千葉非?？隙ǖ刈龀隽伺袛?。

　　“分毫不差，看來不管是大魚還是小魚都難不倒你，我們已經(jīng)不再期待你出錯了?！庇鶄}拍了拍朽木千葉的肩膀，身邊的豐間也贊同地說道：“就是！你啊，還說自己只是個小伙夫，他們能有你這種本事嗎？”

　　朽木千葉還在謙虛，卻看到北山和也把目光移向了別處，馬上就明白剛才豐間和御倉肯定也用這種方式測試過北山和也，不過他的數(shù)據(jù)可能還有幾分差距。

　　“和也叔，畢竟你也有一年沒有來跟著我們一起海釣了嘛，要是你回歸的話，肯定不會比我差的?！?p>　　雖然知道朽木千葉只是在說漂亮話，但是他還是聽著有些高興，他擺擺手說道：“我是沒時間再去海釣了，要不然就太對不起這家店，對不起美香了?！?p>　　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再回憶起悲傷的事，玉子也接過了話茬：“朽木哥你就別在吹捧我爸了，你這份技術(shù)沒個幾十年根本練不下來吧？有時候我都真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只有24歲了?！?p>　　“就是就是！”

　　“年輕人別太謙虛了，這就是你獨有的天賦，別人練不出來的?！?p>　　“真要覺得自己哪里不過關(guān)的話，就做一份東西出來給我們看看不就行了嗎?！?p>　　話題到了這里，大家的心思已經(jīng)圖窮匕見，朽木千葉撓了撓頭，拱了拱手說道：“那我就獻(xiàn)丑了。”

　　說著，他就向著店外走去，在轉(zhuǎn)身的時候，信人看到他對自己眨了眨眼睛。

　　信人回憶起了戶部伊吹臨走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期間會有其他人暫時代替我保護(hù)你……”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