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給永好
幾乎所有中國人都聽過這首歌的,“1979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神話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跡般聚起座座金山,春雷啊喚醒了長城內(nèi)外,春暉啊暖透了大江兩岸……”
79年畫了一個什么圈兒呢?就是把深圳、珠海、汕頭、廈門四個城市設為出口特區(qū),這里面有三個都屬于廣東。
廣東率先享受了改革開放經(jīng)濟政策的各種優(yōu)惠條件,成為投資引商的前沿陣地,港臺企業(yè)紛紛來到廣東投資辦廠。
這些企業(yè)成立的多是“三來一補”的勞動密集型工廠,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廣東本省的人口,是遠遠無法滿足如此巨大的勞動力需求,因而為內(nèi)地各省年輕人南下廣東提供了前提條件。
于是,湖南、四川、貴州、湖北等內(nèi)地省份的數(shù)以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打工者,紛紛前往廣東尋夢。
許多在機關和企事業(yè)單位工作的人員,也紛紛放棄在傳統(tǒng)體制內(nèi)的位置,千里迢迢來到廣東尋找更好的發(fā)展的機遇。
萬科創(chuàng)始人王石、步步高創(chuàng)始人段永平、聯(lián)想創(chuàng)始人柳傳志、TCL創(chuàng)始人李東生都曾經(jīng)是南下大軍的一員。
后來有媒體給這種現(xiàn)象取了一個很詩意的名字“孔雀東南飛”,而在當下,民間則用更通俗的“東西南北中,發(fā)財?shù)綇V東”來形容這一現(xiàn)象。
李耒和他們聊了聊,一個是收到親戚來信準備去廣東廠里上班的,“我表哥在香江人的廠子里上班,一個月能拿一百五,去年年底還拿了三百塊的獎金,我過年求了他三回,他才勉強松口答應幫我問問?!?p> “拿這么多?該不是吹牛吧?”旁邊有人不信。
要不是這具身體換了人,李耒肯定也不信,因為他在農(nóng)業(yè)局上班,一個月才56塊,這還是多虧了他是本科生的緣故。
“咋不信?香江人有錢得很,我表哥拿的還算少了,聽說他們廠最多的光獎金都拿了一千塊!比我們縣縣長拿的都多!”這位聲音又大了幾分,激動地臉紅脖子粗。
實際上用縣長來比較還是保守了,1984年,總設計師南巡的時候,去了特區(qū)漁民吳柏森家里,吳柏森家里孩子在合資廠打工,他自己當個體戶,全家平均每人月收入500元。
聽了吳柏森的介紹后,總設計師的女兒在他耳邊大聲說,“老爺子,比你的工資還高吶!”
這一時期,特區(qū)體制內(nèi)人員的工資和其它地方差不多,但加上各種補助,那就了不得了。
一位特區(qū)報社的工作人員在日記里記錄了他到特區(qū)第一個月的收入清單,“6月2日,來特區(qū)后第一次領工資,心情很激動,本月工資178.5元,其中行政19級工資86.5元,物價補貼2元,邊防物差補貼20元,邊防生活補貼70元。”
如此懸殊的收入差距,吸引了大量百姓南下,等上車之后,根據(jù)他們的交談,李耒估摸著,起碼有一半兒是想去廣東尋找發(fā)財機會的。
說起來李耒其實也一樣,不過他并不打算去廠里打工,每個月一百多的工資在當下固然很高,但對他來講卻沒多少吸引力。
李耒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這倒是省心了,他把包夾在里面,趴在小桌上就睡,一口氣從凌晨四點睡到中午一點多才醒。
去洗了把臉清醒下,又接了杯開水,回到座位,拿出干糧吃了起來,吃完問了下鄰座大哥,“這是到哪兒了?”
“剛過武昌,下一站岳陽!”
“那還早得很啊,還得熬上十六七個小時。”李耒活動活動關節(jié),長途硬座車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好歹有個座位,我站的腿都腫了!”過道里一位大哥開玩笑道。
“你來坐會兒,我起來走兩步?!崩铖缙鹕戆炎蛔尳o他,長途硬座,老是坐著也難受。
鄰座往里挪了挪,把端頭留給他,大哥連聲道謝,從口袋里掏出煙散了一圈兒,“謝謝謝謝,兄弟抽一根兒?”
這年頭還沒只能去火車連接處抽煙的規(guī)矩,大家伙都笑呵呵的接過抽了起來,李耒陷入糾結(jié)之中,我到底是抽一手煙好呢,還是抽二手煙?
后來想想,就算抽一手煙似乎也不會耽誤吸二手煙,于是婉言謝絕,走到連接處透氣去了。
下午三點四十六,火車停靠在岳陽車站,停車時間十分鐘,車里的人紛紛涌下來呼吸新鮮空氣。
李耒看到車站有報刊亭,便去買了幾份報紙來打發(fā)時間,等火車重新開動的時候,他回到座位翻看起來。
這些報紙上,有兩篇文章引起了李耒的興趣,一篇是號召向張海迪學習的,另一篇是關于馮愛倩的。
張海迪是山東人,小時候因患血管瘤導致高位截癱,她沒有因為身體上的殘疾自暴自棄,自學了小學、中學的全部課程和大學英語、日語、德語以及世界語,并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和翻譯工作。
被譽為當代保爾,今年三月份,團中央召開命名表彰大會,授予張海迪“優(yōu)秀共青團員”光榮稱號,并作出向她學習的決定。
馮愛倩則是義烏人,她原本是義烏飯店的廚師,后來辭去公職做起了小商品生意,現(xiàn)在成了義烏市場第一個領到營業(yè)許可證的商戶。
關于張海迪的文章滿是贊譽,而馮愛倩的報道里則有些爭論,現(xiàn)在的政策比起前幾年是好了些,可在對待私營經(jīng)濟的看法上依舊保守。
又過了兩個小時,火車抵達長沙站,對面有人下車,上來一位三十來歲的黑瘦青年。
上車后,他從包里拿出一本徐遲的《哥德巴赫猜想》,正準備翻看的時候,瞄到了李耒報紙上馮愛倩手捧營業(yè)許可證的照片。
“咦,小兄弟,能不能把報紙借我看看?”黑瘦青年問道。
“一張報紙,說啥借不借的,這些我都看完了,你拿去看吧!”李耒把報紙遞了過去。
“謝謝,要不你先看我這本書?”青年把《哥德巴赫猜想》遞了過來。
李耒翻開書,只見扉頁上寫著“送給永好”四個字。
“永好是你的名字?”
“對,我叫劉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