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我想給科學家送錢

　　雖然菜品不夠盡如人意，但這頓飯的收獲卻是極大的。

　　梁教授沒有因為幾人年輕缺少資歷，就居高自傲，相反，他態(tài)度熱情，說話也直來直去，很是爽快。更難得的是，梁教授的知識面很廣，甚至對于商業(yè)邏輯也很有見地，完全不是那種象牙塔里的書呆子。

　　高思道：“梁老師，我記得華國參加過一個三十米口徑的大望遠鏡國際項目，那個項目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梁銘問道：“你說的三十米望遠鏡，指的是TMT項目吧?！?p>　　高思點頭道：“對，就是這個項目。好像2004年這個項目就立項設(shè)計，這都二十年過去了，怎么反倒沒有消息了？”

　　梁銘嘆氣搖頭：“唉，如果按照項目的原始計劃，前年的時候，這臺望遠鏡就應該建成投入使用了。TMT是2009年完成的設(shè)計，當時是全世界所有大望遠鏡項目里進度最領(lǐng)先的一個。2011年完成了選址，地址就選在夏威夷大島的莫納克亞山上。2014年破土動工，當時大家都覺得能提前完成呢?！?p>　　“那后來發(fā)生什么事了？”羅星宇追問道。

　　“后來，到了2015年的時候，一幫夏威夷土著到法院把米國加州大學給告了，而且還告贏了?！?p>　　“為什么要告加州大學呀？”

　　“加州大學是TMT項目的主要設(shè)計和運營機構(gòu)。土著起訴的理由特別直接，就是建大望遠鏡破壞了莫納克亞山的環(huán)境，損壞了夏威夷原住民的利益。你們應該知道，在米國一旦把問題上升到意識形態(tài)和鄭智正確層面，打官司是一定會贏的。”

　　“輸了官司之后，最高法院就撤回了TMT項目的建設(shè)許可證，這就直接導致了TMT項目的停工。我聽說TMT的投資方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放棄努力，不過我覺得重新獲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p>　　羅星宇突然問道：“梁老師，TMT項目沒考慮過換一個地址嗎？即便條件沒有莫納克亞山這么好，也好過讓項目徹底擱置吧。”

　　梁銘道：“你這么想問題，就說明你沒看懂這種國際合作項目的利益關(guān)系。夏威夷是米國的領(lǐng)土，所以這個項目雖然是國際合作項目，但卻是米國主導的。領(lǐng)銜的加州大學、加州理工學院都是米國的技術(shù)團隊。多國合作的望遠鏡項目，將來都是按照實際投入來劃分使用時間的。我們國家雖然參與了核心技術(shù)，但是比例卻很低，最多也就只能分到百分之十左右的使用時間。”

　　“TMT項目不是沒有備用的選址地點。西國的加那利群島，還有我國的冷湖賽什騰山，這都是同一水平的望遠鏡選址。但是，如果TMT項目挪到了西國或者我國，那主導的國家、團隊、還有使用時間的分配就都要發(fā)生變動。所以，每次提到重新選址，都是曠日持久的扯皮，到頭來什么事情都定不下來?！?p>　　莊祖琴突然道：“為了爭奪項目的領(lǐng)導權(quán)而導致項目流產(chǎn)，這也太不明智了吧。”

　　梁銘點點頭，肯定了莊祖琴的問題。他道：“現(xiàn)在TMT的項目設(shè)計已經(jīng)完成，爭奪項目主導權(quán)的意義已經(jīng)不大。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而已。更重要的因素是錢?！?p>　　“TMT項目的總預算達到了十四億美金，這筆錢的很大一部分都來自于私人的基金會。比如說米國的摩爾基金會自己就投入了三億美元。這些資本的投入都是有目的的。如果把TMT的建造地點放在我國，很可能會有一半的資金都會撤離?！?p>　　“咱們就假設(shè)有五億美元撤資，就會產(chǎn)生三十五億人民幣的資金缺口，這么一大筆錢上哪兒去弄？你總不能指望著在華國建大望遠鏡，讓日本掏腰包投資吧。”

　　高思聽著梁銘教授的講解，若有所思。如果這些問題歸根結(jié)底只是資金問題，那對高思來說，就約等于沒問題。

　　高思道：“梁老師，如果資金不是問題，那我們?nèi)A國有沒有足夠的技術(shù)實力獨立地把大望遠鏡建起來？”

　　梁銘道：“我覺得沒問題。我們在TMT項目中承擔的任務是光學子系統(tǒng)、激光引導子系統(tǒng)還有與一些與電子、通信和數(shù)據(jù)處理有關(guān)的子系統(tǒng)。這些都是TMT最核心的東西。如果真的不差錢的話，華國自己完全有能力把大望遠鏡建起來?！?p>　　“不過……”梁銘嘆了口氣：“華國的天文學研究有多窮，我比誰都清楚。如果我們自己有錢，我至于背井離鄉(xiāng)地跑到夏威夷大學來教書嗎？還不是因為我們自己的設(shè)備跟不上嘛。華夏天眼射電望遠鏡，全世界最大，聽著挺氣派吧，那個項目滿打滿算也才一點六億美金而已。如果建一個超級光學望遠鏡，花費至少是天眼的十倍。而且，就算我們有這筆預算，也不可能用來建光學望遠鏡的?！?p>　　“為什么？”

　　“對啊，為什么？”

　　“為什么呀，梁老師？”

　　有錢也不會建光學望遠鏡，梁銘教授的這句話讓大家都感覺疑惑。

　　梁銘耐心地解釋道：“因為我們國家的射電天文學研究已經(jīng)比較領(lǐng)先了。華國的一貫策略，就是把領(lǐng)先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先一騎絕塵再說。所以，未來的經(jīng)費，大概率會投入到繼續(xù)建設(shè)更多類似天眼這樣的巨型射電望遠鏡上，用來把現(xiàn)有的優(yōu)勢擴大化。至于光學望遠鏡，我們已經(jīng)落后太多了，那就不在乎再落后一些。等以后有錢了再迎頭趕上?！?p>　　聽完這些，高思的心里已經(jīng)暗暗有了算計。

　　他沒打算把自己打算投資在冷湖的賽什騰山上建造大望遠鏡的想法說出來，這種時候說這個話題，只會讓梁教授覺得自己瘋了。他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再告訴梁教授這個消息。也許到了那個時候，梁教授會愿意回國，成為新天文臺的管理者。

　　“梁老師，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nèi)A國有了自己的大型光學望遠鏡，您會回國發(fā)展嗎？”高思嘗試著問道。

　　梁銘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會。我不期待三十米光學望遠鏡這樣的超級項目能在華國落成，就算是一臺十米的光學望遠鏡，不，只要有一臺五米口徑的光學望遠鏡在華國落成，我都會選擇回國發(fā)展的?！?p>　　“梁老師，您肯定會如愿以償?shù)?。對了，您認識參與TMT項目的華國團隊的人嗎？等我們回國，能不能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聽到這個問題，梁銘不禁皺眉：“國內(nèi)主持TMT項目最重要的兩個單位，就是金陵天文光學所和黃龍光機所，這兩個單位倒是都有我的朋友和學生。不過，你聯(lián)系他們做什么？”

　　高思嘴角上翹，答道：“我是投資人嘛，我聯(lián)系他們，當然是給科學家們送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