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打趣
賈母上房外，小丫鬟打起簾來，賈瓔和鴛鴦走入榮慶堂中，襲人、司棋等丫鬟齊齊見禮。
“見過瓔三爺！”
聽到外間動靜，內(nèi)廳的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薛寶釵和史湘云先后出來，最末是賈寶玉。
賈瓔匆匆打個招呼，“老太太尋我有事，一會兒再過來和姊妹們閑聊?！闭f完，便跟著鴛鴦往倒廳走去。
路上他已經(jīng)看過那份罪狀，只憑手里這一張就足以將賴升徹底壓倒。
至于一眾從犯，在府里住了幾日，賈瓔改變原來一次徹底清理出去的想法。
雖說這些管事基本也全爛了，可要沒這些人，驟然提拔些毫無經(jīng)驗的，只會將府里搞的更亂。
不如先暫緩，等在學(xué)堂里培養(yǎng)些新管事出來，再慢慢替換。
倒廳中，賈母歪在羅漢塌上，丫鬟琥珀和玻璃在身側(cè)伺候，下首的王熙鳳小口抿茶，見到賈瓔進(jìn)來，一雙丹鳳眼兀自流轉(zhuǎn)，不知又在算計什么，鴛鴦徑自回到賈母身后。
賈瓔站定，作揖行禮，起身的余光看了眼坐在繡墩上的老婦人，心中猜測這人想來就是那賴嬤嬤。
賈母看著賈瓔問道：“瓔哥兒，這東府今日怎得這般熱鬧？”若非賴嬤嬤年老德重，在府里伺候過多年，賈母都懶得過問東府的事情。
“也無他事，不過是府里有人舉報大總管賴升，我今日查了查，誰想竟是找出許多罪狀來，老太太不妨也看看?！闭f罷不等賈母說話就將袖中的折紙遞了過去。
原想著勸賈瓔寬容些的賈母被擋住話頭，只好讓鴛鴦接過來打量一番，又抬眸看了看賴嬤嬤，話鋒就變了道：“即是如此，瓔哥兒也要注意些影響，莫要讓人覺得不公，畢竟在府里做事多年，咱們這種人家不比別處，萬不可再生出其他事端來?！?p> 知道賈母這番話的意思便是兩不相幫，又暗示不希望這件事搞得沸沸揚揚。
賈瓔口中應(yīng)道：“老太太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若無其他事，瓔還要回府整飭，就不叨擾您了！”
賈母擺擺手，等賈瓔出去，看著賴嬤嬤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這次是有些過了！”
聽到老太太的敲打，賴嬤嬤心里反而放松許多，賴家能在賈家中如此特別，自然是因為賈母的默許甚至是支持，否則兩個兒子怎么可能在榮寧兩府擔(dān)任大管家。
現(xiàn)在賈母發(fā)話，賴嬤嬤心知老太太仍護(hù)著賴家，連忙應(yīng)道：“老太太教訓(xùn)的是，我回去一定好生教訓(xùn)那孽障！”
…………
內(nèi)廳中，賈瓔看著粉雕玉砌的女孩們，最大的迎春十歲，最小的惜春才五歲。
目光往左面看去，林黛玉和史湘云對坐在梨木扶手椅上。史湘云雙手撐在桌面，目光緊緊盯著林黛玉纖細(xì)的手指在不斷撥動九連環(huán)。
而薛寶釵和迎春在正中的桌前下著圍棋，探春、惜春各自坐在一側(cè)圍觀。
只有賈寶玉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兩邊來回走動，不時逗趣幾句，惹出一陣嬌笑。
“瓔三哥！”探春忽的抬首，看到走進(jìn)來的賈瓔，站起身來叫道。
原本還在游戲的眾人，聽到探春的話，紛紛停下。
旁邊滿臉堆笑，瞧著林黛玉解九連環(huán)的賈寶玉也轉(zhuǎn)過身來。
不待眾人開口，史湘云跳下椅來，好奇的看看賈瓔，笑問道：“瓔三哥可知我是誰嗎？”
賈瓔微愣，沒想到史湘云如此一問，隨之打趣道：“可是府中久傳「二」「愛」盛名的云妹妹當(dāng)下？”
賈瓔還特意在“二”“愛”上面用了重音。
此話一出，剛剛站起身來的林黛玉，頓時扶住桌沿，掩袖嗤嗤嬌笑起來。
迎春、探春、惜春也看著湘云輕笑著，倒是昨日剛到的薛寶釵，還不了解其中情況，一雙水潤杏眸靜靜看著場中幾人。
而史湘云聞言，俏臉泛紅，瞪了賈瓔一眼，也不惱，只抱著林黛玉的手道：“如今府里竟是又多一個愛打趣人的瓔三哥，好姐姐你碰上對手了?！?p> 聽到史湘云這話，迎、探、惜三春愈發(fā)笑得厲害。
賈寶玉看著開心的姊妹們，又看向當(dāng)中的賈瓔，只覺自己忽然成了多余的人。
看著這歡樂的場面，賈瓔徑直走向惜春。他在這待不了多久，一會還要回去安排后續(xù)，先把準(zhǔn)備的話說了。
看著形容尚小，粉雕玉砌的惜春，臉蛋上還殘留著剛才笑后的紅云。
賈瓔彎下腰來，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得親和一些：“我如今襲了寧國府的爵位，咱們這兄妹關(guān)系就算是皇帝定的了?；厝ノ易屜氯私o你收拾處院落出來，平日無事，可以讓奶嬤嬤帶著到家里隨便玩會兒?！?p> 惜春只是目光定定看著賈瓔一會兒，輕輕應(yīng)一聲，便不再言語。
賈瓔也不失望，畢竟惜春孤僻冷漠的性格不是一時形成，也不是一時能改變的。
薛寶釵聽到賈瓔這番話，不覺想起自家的親哥哥，輕嘆口氣。
探春卻是想到那恨自己的生母和弟弟，原本顧盼神飛的雙瞳一時黯淡下來。
賈瓔朝惜春笑了笑，站起身來，見薛寶釵、探春的神情都有些低沉。
再扭頭，林黛玉已經(jīng)是眸光點點，顯然同那日一樣，又勾起了傷心事。
倒是史湘云依舊沒事人般，扯著賈寶玉念叨著什么。
心中苦笑，他一個初中教師，現(xiàn)在真成帶幼兒園的了。
賈瓔也不會像賈寶玉那般好妹妹親妹妹的一通討好。走近幾步，朝林黛玉說道：“德不孤，必有鄰。林妹妹覺得我這鄰居可有德？”
林黛玉雖知賈瓔是在安慰自己，只是難免升起些一較高下的心思，聞言回道：“「朋友數(shù)，斯疏矣?！?，瓔三哥豈不知此理？”這話翻譯一下，就是“你管我呢！”
聽到林黛玉和賈瓔在打機(jī)鋒，廳內(nèi)幾人都看過來，尤其是史湘云，目露興奮，期待著兩人的對決。
賈寶玉見賈瓔被林黛玉懟，也是笑出聲來。
見林黛玉還有心情反擊自己，賈瓔不覺莞爾。
還不待他開口，外面平兒進(jìn)來，說王熙鳳請他過去，有事相談。
賈瓔眉頭微蹙，王熙鳳找他？自己和她之間沒有什么好聊的吧？只是本就要回府，倒也無妨看看她想干什么。
和眾姊妹道完別，看賈寶玉面帶喜色的送自己出了內(nèi)廳，賈瓔不禁搖頭。
心道等他整頓好學(xué)堂后，不知道賈寶玉可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走在游廊下，賈瓔看著前面穿鴨卵青底五彩秋菊紋樣緞面對襟比甲，松花色長襖，淡青色百褶裙的平兒腰肢搖曳，款款而行。
這么一個溫柔善良的人，竟是蛇蝎心腸的王熙鳳心腹，還對她忠心耿耿，讓賈瓔不免感慨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真是奇怪，如此性情迥異的兩個人，竟是也能相處得來。
片刻，走到那小小三間廳前，抬眸看到王熙鳳站在廳內(nèi)，朝他笑道：“瓔兄弟剛進(jìn)府就敢拿賴家立威，真是好大的氣魄！”
“鳳嫂子有事不妨直言?！辟Z瓔不覺得王熙鳳找他是為了夸贊幾句，上前幾步問道。
見賈瓔如此直接，王熙鳳道：“瓔兄弟這般爽利，嫂子就直說了，老太太讓我問你打算如何處置這賴升？”
聽她這么一問，賈瓔心念轉(zhuǎn)動，他原計劃是要將整個賴家全部清除掉的，只是西府這邊沒有什么好的借力點。
如今王熙鳳這么問，他倒是可以試試借力了。
到時候若有王熙鳳在老太太面前幫襯，那這件事情就容易許多，也更加順利。
想到這里，賈瓔看著王熙鳳，似是無意說道：“這賴升罪名極多，又貪墨府里至少十五萬兩銀子，如今先關(guān)在柴房看著，等追回這些銀子……”
“十五萬兩銀子！”王熙鳳眸光閃動，寧國府的賴升都能貪墨十五萬兩銀子，那這賴大……
看著王熙鳳的神情變化，賈瓔也不在多說，免得弄巧成拙：“鳳嫂子，府里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處理，就先告辭了?！?p> 這顆釘子已經(jīng)埋下，賈瓔也不再理會王熙鳳要怎么做。
回到府里，看著俞祿遞過來的厚厚一沓紙，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賴升的罪狀，連他平時貪污的數(shù)目，甚至是他收刮府里下人的銀錢的總額都記錄得清楚無比。
“很好?！辟Z瓔滿意的點點頭，對俞祿說道：“府里如今缺了大管家，你就先負(fù)責(zé)起來，記得把賞賜按照記錄發(fā)下去，都散了吧！”
“是?！坝岬摴Ь创饝?yīng)著，退了下去。
俞祿下去后，賈瓔走進(jìn)大廳，看到空蕩蕩的桌椅，知道尤氏、秦可卿和晴雯應(yīng)是回內(nèi)院了。
他現(xiàn)在還要想怎么解決焦大的事情，今天焦大找的那幾位下人，年紀(jì)雖大，可動作利索，配合默契。
地上那十幾個下人，在他們幾個人的控制下，就像是木偶一般，任由擺布。
賈瓔沒見過這個時代的軍隊，但這幾人和焦大絕對是當(dāng)年賈代化的親衛(wèi)無疑。
若真是如此，賈瓔也就知道為何焦大把賈代化從戰(zhàn)場救出來，卻依舊是府里的奴仆，沒看到任何賞賜。
這些人之前賈瓔用的順手，現(xiàn)在理清思緒后，他有些不敢用了。
自己是襲了寧國府爵沒錯，可賈敬還活著，那是賈代化的兒子。
這些人到底能不能化為己用，還有一直待在府里，是為了什么？
賈瓔獨自坐在椅上，大拇指輕輕磨挲著鼻梁，默默思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