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頭挨了一劍的云寧臉色越發(fā)慘白,慢悠悠走下城頭后便開始在城中拜訪一些人。
他首先來到一座氣派的宅院外,敲門后一個背劍少年開門走出,看到站在門口笑吟吟的云寧后,少年撇撇嘴擠出一絲笑容道:“進(jìn)來吧”
少年在前頭領(lǐng)路,嘴里嘀咕道:“四哥死后爺爺不見外客已經(jīng)很多年了,沒想到今天會見你?!?p> 這少年正是當(dāng)初在城頭輸給云寧的張小五。此時張小五語氣里雖說沒有多少客道,不過他每次回頭的間隙都會用一種崇拜又疑惑的眼神悄悄偷看一眼突然來訪的云寧:
“明明沒大我?guī)讱q,怎么就能這么厲害了呢?”張小五心里有些不服氣,同時又非常羨慕像云寧這類能夠出城殺妖的修士。
跟在后頭的云寧嘴角微翹突然有些開心起來,感嘆著這家伙少年心性的同時有些欣慰,希望著有一天出城殺妖不在是龍隕城下一代修士的最大心愿。
“爺爺就在里面,你自己進(jìn)去,我要去練劍了?!?p> 隨著張小五的目光指引,一路走到后宅的云寧看到一間簡陋的木屋孤零零的坐落在不遠(yuǎn)處,木屋前還有一小塊被人開墾出來的菜地,綠茵茵一片。
此時正頭一位身穿短衫的白發(fā)老人在給菜地里的辣菜澆水,活脫脫一位老農(nóng)形象。
云寧走近后也不出聲,就站在原地靜靜等待。當(dāng)老人給最后一株辣菜澆完水后緩緩轉(zhuǎn)身看了過來。
“好厲害”云寧眼神一凝。
只是與老人對視的那一瞬間,他耳中仿佛聽到了聲聲劍鳴響起,背上的長霜劍在鞘中有些不安分的跳動。當(dāng)老人斂去目光之后又歸為平靜,好似剛才的一切都是云寧自己的幻覺一般。
“城主讓你來的?”
老人語氣平和,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師兄只是說臨走前可以拜訪一下城里的前輩?!痹茖幑韴?zhí)晚輩禮。
似乎師兄這個稱呼讓這位案牘庫密檔上只有“本名張大成,不曾養(yǎng)劍意”寥寥幾字介紹的老人有些驚訝,仔細(xì)打量了云寧一番后皺眉道:“第一家去找的誰?”
“下了城頭便來了您這里,還未去過別家”
“哼”
老人哼了一聲,不過語氣卻是溫和許多。
“我家老四什么時候能上英雄譜”老人輕輕拍著手上的泥土,斜眼盯著云寧,那神情好像在說,要是答案讓老夫不滿意的話,那就滾蛋。
“張家四子皆戰(zhàn)死城外,必然要上英雄譜,只等小子平安從慧靈天下歸來便能繼續(xù)續(xù)寫英雄譜了?!?p> 老張家的人取名就是這么隨意,張小五的哥哥叫張小四,再往上自然就是老二,老三,跟老大。
老張家如此給孩子取名,當(dāng)年自然被城中修士嘲笑過一陣,不過在好幾個吐槽的修士屁股上分別挨了一劍之后就沒人再提這事兒了。
用張大成自己當(dāng)年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名字而已,取出花來能多殺幾頭妖?那老子現(xiàn)在就改名叫:張口就殺妖,字又多,又霸氣。
如此可見眼前這老人的脾氣性格有多直了。當(dāng)然這些陳年往事并不是云寧在案牘庫中看來的,而是他那位酒鋪里打雜的兄弟在兩人閑聊時當(dāng)趣聞告訴他的。
“哈,聽你小子的意思,要是你死在外面了,那英雄譜就沒戲了,是吧”最一句是吧兩字從老人口中說出后,云寧頓時臉色劇變?nèi)缗R大敵。
木屋空地上有清風(fēng)掠過,云寧發(fā)絲掉落。急速后退的同時長霜劍出鞘在手卻不知道要去抵擋什么?
清風(fēng)就是老人的劍,無孔不入又無處不在,如何能擋?清風(fēng)帶起地上散落的枯草,然后枯草也成為了老人的劍,“嗤嗤”聲中殺氣滿園卻無殺意。
云寧一退再退,直至脊背撞到了院墻,退無可退。
遠(yuǎn)處老人似笑非笑,負(fù)手而立。云寧咬牙劍域全開,一瞬間眼中場景開始出現(xiàn)變化,原本無孔不入的清風(fēng)與枯草似乎在劍域中變得有跡可循,這便是劍域的特性之一。
但也就僅此而已,想要抵擋或者躲避的話根本談不上。
知道老人沒有殺意,此時的云寧干脆收劍而立,閉眼凝神,憑借自己的劍域去感受那陣清風(fēng)。
許久后云寧睜眼對老人一鞠到底誠懇說道:“小子謝前輩賜教”
“劍術(shù)劍術(shù),稚童握劍劈砍是術(shù),老夫棄劍殺人也是術(shù)。推開了門能夠看到些什么,就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趕緊滾蛋,記得把我家小四畫的英武一些。那小子當(dāng)年可是極俊的。”
老人說完背手走進(jìn)木屋,好像回憶起了一些埋藏多年的美好,眼中有笑意流淌。
離開李家宅院后云寧輕咳幾聲,嘴角有血絲溢出。但是臉上的神情病態(tài)中帶著絲絲興奮。他現(xiàn)在需要一些時間仔細(xì)的消化感悟之前所得。至于老人為什么只提四子而不提其他三子云寧也沒有深究,城里這本老黃歷要翻起來實在是一團(tuán)亂麻讓人無從下手。
云寧心頭感慨,李家老爺子的劍術(shù)早已從有形進(jìn)入無形,甚至已經(jīng)到了術(shù)中極致,天地萬物都為我用,用之即為劍。
雖然現(xiàn)在的他離著那種境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的距離,但是如今老人幫他“開門見山”短暫的窺得門后那一絲壯闊風(fēng)景后,路就已經(jīng)在腳下了。
現(xiàn)在他只需要一步步獨自走到山巔就行,不過說是這么說,可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倒在這條山道上的劍修又何曾少了?
此時的云寧不禁響起某個總是苦著臉的老頭子說過的話:只要活得夠久什么學(xué)不會?
“果然是至理名言啊,哈”這一刻的他心情大好。
不過他的好心情只是維持了片刻而已,因為下一刻推開自家院門就看到了那個正在偷懶的女人,云寧有些無奈的翻個白眼心說:這婆娘是真不愛修行啊。
在小遠(yuǎn)中躺椅上優(yōu)哉游哉享受著午后寧靜的美婦,不自覺的哼起了望海城的本地小曲,那雙修長有力的美腿還跟著節(jié)奏不時晃動著。
院門口傳來的響動讓美婦一驚,幾乎是從躺椅上彈了起來,精致的臉上布滿紅霞,眼神慌亂,恨不得把頭埋在自己胸前的豐沃中。
“想家了?”
聽這煞星語氣不善,此時的初八越發(fā)覺得煎熬,更是嚇得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沒。。沒啊”
看著眼前支支吾吾猶如犯了天大錯誤而不知如何彌補的女人,哪里有半分結(jié)丹期修士的樣子?云寧有些哭笑不得,越發(fā)想要逗弄她一下。
“那么大年紀(jì)的人了,才結(jié)丹,好意思?”云寧強忍著不讓自己臉上的神情變化,故意讓語氣顯得冷漠一些。
卻不知他這話在美婦聽來殺傷力不可謂不大,就只見原本還低頭害怕的初八,眼中開始有水霧凝聚,仰著頭看著他也不說話,但是好像又說了好多話。
這一下子倒是把云寧給整不會了?一時間兩人就這么尷尬的對視著。
好在此時身后有人輕咳一聲,打斷了這場無聲的“對抗?”。
云寧轉(zhuǎn)身略顯驚訝的看著跨進(jìn)遠(yuǎn)門的嬌小少女。
“你怎么來了?”
“有事”
易云的語氣依舊清冷,簡潔。
頓了頓后少女抬手晃了晃手中一份檔案說道:“這是你要的,上次出城的三位密諜司同僚查到的關(guān)于翻天會的所有信息,全在這里了。
由于他們用的是強行提取對方記憶的方法,所以可信度相對要高一些。當(dāng)然前提是那人沒有被大修士提前在記憶里動過手腳。你自己斟酌著看,我就不打擾二位了?!?p> 似乎是許久沒有一口氣說過這么多話的緣故,云寧總感覺少女的語氣有些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來。
接過那幾頁記錄后目送少女離開。而院中的美婦早已悄悄溜了,就連躺椅都給搬走了。
莫名有些煩躁的云寧扯扯嘴角對著后院喊道:“去買些酒回來”
說完走進(jìn)書房,“碰”一聲關(guān)上門。他需要在離開之間畫出跟多的英雄譜。
五天后書房被推開,雙眼布滿血絲的云寧緩緩走出,今天他要去拜訪另外一位前輩。
這是云寧第一次走入這小狹長的小巷,巷中的青石板上一處處小水洼倒影著天空灰暗的云層。他今天的目的地就是這條小巷中斷的一處宅院,
宅院的主人叫顧山河,是青松的父親。一個沒了雙腿自囚多年的男人。
原先還有些擔(dān)心會被拒之門外的云寧,沒想到在他跨入小巷的同時,那道有些破舊的朱漆大門就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有顆小腦袋從門后伸出,看到一襲青衫背劍的云寧后孩子晃動著手臂大聲喊道:“云大哥,這里,這里。”
見此情形云寧便放心了,因為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拜訪的人沒有沒有拒絕自己。
“我前些天跟父親說你要離開了,后來父親說你會來,結(jié)果今天你便來了。哈哈”青松拉著云寧的衣袖一路疾走來到書房。
門口臺階上有位身著長衫的男子坐在輪椅上笑容溫和。長衫下擺處空空蕩蕩。男子沒有雙腿。他是青松的父親顧山河。
云寧躬身行禮。
“腿腳不便,見諒”男人語氣溫和,讓人如沐春風(fēng)。隨即看向青松道:“去買些酒”
“好的,父親”青松開心的笑著,腳下跑得飛快。
等到孩子小小的身影跑出狹長小巷后顧山河開口道:“我知道你的來意。如今你有傷在身還是多養(yǎng)養(yǎng)好一些。我一個殘廢之人身無長物,這些年自囚院中倒是用心寫了一副字,字不多,三十六個,便送你吧。”
聽到男子說寫了三十六個字的瞬間云寧眼神微動,不等他多想就見書房中自行飛出一副看似普通的字帖穩(wěn)穩(wěn)懸停在云寧身前。
鄭重接過字帖后云寧再次躬身行禮跟輪椅上的男子道別。從頭到尾云寧說話極少,但是他知道沒說的對方明白,要做的事兒已經(jīng)做了。
在云寧將要走出遠(yuǎn)門之時身后再次傳來那道溫和的聲音道:“那些酒就留著等你反城之時讓青松敬你?!?p> “好”
這一刻云寧腳步輕快,因為龍隕城拜師收徒不敬茶,只敬酒。酒是白燒,大瓷碗。
氣喘吁吁回到家中的孩子眼眶微紅,這一天孩子親手在自家后院埋下了一壺白燒,那是他的拜師酒。想到拜師孩子又笑了起來,吹出一個鼻涕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