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氣,酷暑悶熱,天亮得很早。
林郎早早起床,洗漱穿好衣服,煮了碗面吃過后,就坐在書桌前看書。
十五平米的出租屋內(nèi),沒有多余的擺設(shè),到處都堆滿了書,不止有教科書,還有很多其他書。
他沒有朋友,書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高一的第一個學(xué)期已經(jīng)快要一個月了,從以前就孤零零的他,現(xiàn)在依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唯一有變化的是,他的個子長高了,消瘦無比,平凡的外表,是那種放在人群中不會引起注意的人。
這個年紀(jì),正是享受青春,活力四射的時候,可他卻穩(wěn)如老狗、不動如山。
他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無論是在學(xué)校,還是在人群中,他的存在很淡薄,認(rèn)識的人,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他與孤獨(dú)為舞,與寂寞為伴,一人獨(dú)行。
沒人愿意把他當(dāng)朋友,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的他,與爺爺一起在農(nóng)村長大。
他很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
爺爺在他讀初一那年去世了,從爺爺去世那天起,他就一直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上。
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沒哭,一滴眼淚也沒有,村里來幫忙的村民都說他是個冷血的怪物,對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他沒有反駁,只是默默的聽從安排。
爺爺下葬后,他跪著送走那些前來幫忙的村民。
爺爺下葬的那天,他沒有回到那個與爺爺生活了十三年的家,而是靠在爺爺?shù)哪贡?,縮卷瘦小的身子,在寒風(fēng)刺骨的冬夜,一呆就是一夜。
他并不是沒有眼淚,而是早就已經(jīng)哭干了。
同樣,他也知道,再怎么哭,那個唯一愛他的人,不會回來了。
爺爺走了,可他臨終的囑托還在。
「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p> 只有十三歲的他,就算再怎么懂事,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活下去,而且還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沒有多想,爺爺希望他活下去,他就會拼盡全力。
至于‘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就算不明白,也不敢去多想,因為這幾個字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明滅不定,且遙不可及。
為了養(yǎng)活自己,他做過各種工作,不管臟活、累活,只要給錢他就干。
高一的學(xué)費(fèi)是他自己掙的,至于為什么還要讀書,連他也不知道,只是在心里認(rèn)為爺爺說的要好好活下去的方向應(yīng)該就是這個吧。
他也只能這樣想著,若不然,他連存在這個小小縣城的資格都沒有。
像他這樣的人,政府每年都會發(fā)放困難補(bǔ)助金,可他一次也沒動過,那張卡,一直放在小小的盒子里。
他很感謝那些幫助過他的人,但是,活下去,是他跟爺爺?shù)募s定,好好的活下去,是爺爺給自己定的目標(biāo),僅此而已。
時間不知不覺的來到中午,看了眼老舊沒有表帶的電子手表,11:33,林郎闔上書,起身鎖好門上街。
在這個手機(jī)還有網(wǎng)絡(luò)發(fā)達(dá)的年代,他沒有手機(jī),也不去上網(wǎng)。
沒有手機(jī),是因為沒有要打給誰的電話。
不去上網(wǎng),是因為他對游戲聊天不感興趣。
街上,林郎默默看著那些三五成群聊著游戲話題進(jìn)入網(wǎng)吧的高中生,心里想著今天要買什么菜,他買菜會盡量選能夠存放時間長的菜,因為要夠吃一個星期。
今天是周日,是縣城趕集的日子,如果要問一個星期他最喜歡那天,那就是非今天莫屬了。
因為今天,會有很多的村民會挑來自家種的蔬菜來賣,有一些新鮮蔬菜沒有賣出去的村民,就會無奈選擇低價售賣,雖然品相差了點(diǎn),但是也能讓林郎吃到綠色蔬菜,改善一下生活了。
「豌豆莢怎么賣。」
「兩塊?!?p> 「8毛。」
「......一塊五?!?p> 「唉唉唉!小伙子別走啊,賣給你,賣給你。」
林郎回頭看了眼坐在菜籃后面招手的大娘,淡淡一笑,轉(zhuǎn)身走向大娘。
林郎不善與人說話,但并不代表他不會砍價,這一刀簡直是快狠準(zhǔn),忙著回家的農(nóng)村大娘就只能乖乖就范了,但嘴里依舊在抱怨。
「小伙子,沒你這樣的啊,大娘好不容易種的,你就忍心不再多給點(diǎn)?」
林郎沒有回答,蹲下身來要了個塑料袋挑最新鮮的揀,看得農(nóng)村大娘嘴角直哆嗦
「小伙子,你真是個......人精啊。」
挑揀了一會兒,林郎覺得差不多了,就提起塑料袋拿給農(nóng)村大娘稱重,農(nóng)村大娘一臉嫌棄的瞪著林郎,心中后悔極了,林郎幾乎將她菜籃子里所有新鮮的豌豆莢都挑光了,剩下那些根本賣不出去,可是都已經(jīng)到這個份上了,反悔也來不及了,只好小聲的嘀咕,一邊稱重。
「小伙子,你干脆來賣菜得了,還讀什么書啊,剛好兩斤,不多不少。」
林郎微微一笑,沒有說什么,爽快的付了一塊六毛錢,繼續(xù)去尋找合適的蔬菜,在街上逛了一圈,林郎提著大袋小袋的菜往回去的路走,他買的新鮮蔬菜很少,多半都是能夠長時間存放的,畢竟這些菜,必須要夠他吃一個星期,他的每一分錢都經(jīng)過了精打細(xì)算的,在他的計劃中沒有盈余。
路過縣城唯一的電影院,他停下腳步,好奇的朝大門望去,這是他唯一覺得與縣城格格不入的地方,至于為什么會格格不入,就連他也不知道。
豪華的裝修,就連去往大門的步行路,都是大理石鋪的,而林郎就只敢站在大理石外,街道的邊緣處遠(yuǎn)望。
今天是周末,來電影院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年輕人,尤其是熱戀中的情侶。
電影院很會做生意,滾動的電子條幅顯示今天播放的是一部國外的經(jīng)典電影『泰坦尼克號』。
林郎并不知道這部電影講的是什么,只不過在教室里旁聽到這是一部凄美的愛情電影。
林郎想不明白,既然是凄美的,那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去看,意義何在?
就在他在胡亂想著的時候,一個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身穿白色休閑裝宛如天使的高挑女孩靜靜的背靠在大理石柱旁,雙手捧著一本不知名的書,時不時的往街道這邊望來,看樣子應(yīng)該是在等人。
林郎知道這個女孩是誰,相反,女孩不知道林郎是誰。
女孩是一高新晉?;?-白露,是一高所有男同學(xué)心目中的女神。
因為體育課,林郎所在的一三班跟白露所在的一一班的體育課是同時上的,所以比其他班的男同學(xué)還能更多見到白露的身影。
也因此,經(jīng)常聽班里的男同學(xué)議論起白露,每當(dāng)聊起白露時,他們的目光就會變得充滿了對戀愛的向往。
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xué),大家對白露的評價都很高。
人很聰明,這點(diǎn)從白露上的重點(diǎn)班就可以看出來,重點(diǎn)班并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即使有錢也不行。
人也很漂亮,遇見誰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但林郎并不這么認(rèn)為,總覺得那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現(xiàn),跟他一樣,只不過,他是裝作冷淡,白露是裝作熱情。
林郎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離去,?;ǖ氖澜缗c他無關(guān),多看幾眼,那也只是出于好奇,僅此而已。
不只是校花的世界與他無關(guān),別人的世界都與他無關(guān),他的確存在,但是起不到任何波瀾。
「露露,我來啦......」
「呀!」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就在林郎低頭走路時,一個少女從人群中跑來,林郎只看到豐滿的凸起物與他的身體親密接觸,然后就被撞倒,袋子裝的土豆灑落一地,少女滿臉愧疚的說著對不起,然后低下身撿起地上土豆,林郎看了眼女孩就不敢再看第二眼,低頭默默的撿土豆。
將他撞倒的少女他也知道是誰,同樣,少女也不知道他是誰。
少女名叫--趙麗,跟白露是好朋友,也是同班同學(xué)。
趙麗身穿鮮艷藍(lán)色的長裙,背著白色小巧的單肩包,頭上扎著一左一右的馬尾辮,個子不高也不算矮,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性格活潑開朗。
最主要的還是她擁有著令所有男同學(xué)血脈噴張的傲人身材,曾在軍訓(xùn)比賽時,引起不小的轟動,不少男同學(xué)為此流下了興奮的鼻血。
林郎不敢正視趙麗,她身上隨時都在散發(fā)著的青春光芒,那種光芒是他不曾擁有的,多看一眼,都會令他全身不舒服,甚至?xí)a(chǎn)生眩暈的感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幫忙林郎撿好土豆的趙麗還在誠懇的道歉,可林郎卻不敢抬頭多看一眼,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答了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趙麗撅起嘴滿臉不爽的看著低頭一聲不吭消失在人群中的林郎,心中的愧疚散去了大半。
「什么嘛,一聲不吭就走了,真是塊木頭」
趙麗自語著轉(zhuǎn)身,忽然一張美麗的臉蛋出現(xiàn)在面前,近在咫尺,帶著非常迷人的微笑。
「呀!露露,你嚇我一跳唉!」
那張美麗臉蛋的主人正是是白露。
白露老遠(yuǎn)就看到趙麗一直在低頭哈腰,很好奇她在干嘛,所以就悄悄的來到趙麗的身后。
白露直起身調(diào)侃道:「這是在跟誰說話呀,是不是男朋友呀,我不會是打擾你們約會了吧?」
趙麗給了個大大的白眼,揚(yáng)起白皙的拳頭,道:「明知道我討厭男的,還這么說我,欠打是吧?!?p> 白露見狀立馬挽起的趙麗手臂立刻求饒,「好麗麗,跟你開玩笑啦,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會舍得打我呢?!?p> 面對這樣的白露,趙麗有些無言,一向在學(xué)校彬彬有禮的白露,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表現(xiàn)出一副小女孩的作態(tài)。
「好啦,算怕了你了,我們?nèi)タ措娪鞍伞!?p> 「嗯,好。」
趙麗瞪了眼白露,展顏一笑,兩人挽手走向電影院。
「說起來,露露,你邀請我去看電影沒問題嗎?」
「嗯?什么意思?」
「阿姨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你確定要去看泰塔尼克號?」
「沒什么啊,我自己能控制情緒的,不用擔(dān)心?!?p> 提到白露的身體,趙麗臉上寫滿了擔(dān)心,而白露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大眾快速駛來,在行人詫異的眼神中,停在了路邊,一個帥氣逼人的年輕男孩從后排下來,穿著一身與白露同樣白的休閑裝,他一下車就引來的許多年輕女孩的側(cè)目。
見到來人,趙麗不懷好意的笑道:「哦--你的白馬王子來了哦?!?p> 白露瞇起眼睛看清來人之后,笑容冷卻,眸中毫不掩飾的釋放出厭惡的目光,表情驟然冰冷,猶如雪山之巔獨(dú)自綻放的白色花朵。
白露斜眼凝視趙麗,淡淡的道:「你喜歡?送給你了,一只惡心的蒼蠅而已。」
「送給我?」趙麗驚訝地指了指自己,隨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使勁搖頭,「別,你還是自己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