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繡春刀凌厲的刀鋒,徐景天面不改色,哈哈一笑道:“從哪里得知,很重要嗎?重要的不應該是,我說的是真,還是假嗎?”
徐景天也站了起來,完全無視離喉嚨三公分的繡春刀,兩眼平視盧劍星。
他不習慣抬頭對別人說話。
他繼續(xù)道:“我想說,盧大人心里,其實也對這個命令有些懷疑,因此才會問我消息來源,是不是?”
“你可知道,就憑你妄議圣上一事,我兄弟三人就可以把你當場捉拿,送進獄中拷問。”盧劍星的刀,離徐景天的脖子稍遠了一些。
“大哥,聽這小子廢話干啥,直接拿下,上一套大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靳一川又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如果你們這么做,那我們就沒有什么好聊的了,來吧。把我?guī)ё甙?,或許,過不久,我便會在獄中為三位倒上幾杯濁酒,給你們送行……”
“狂妄!”門外的沈煉終于忍不住,肩膀撞開房門,大步?jīng)_了進來。
“三弟!稍安勿躁?!北R劍星先是安慰靳一川,隨后又轉(zhuǎn)頭望向沈煉,“二弟,且讓他把話說完。這件事,為兄這幾日思來想去,確實有許多蹊蹺?!?p> 徐景天贊許地點頭道:“盧總旗心思縝密,我嚴峻斌沒有看錯人。既然大家都在,我就不打啞謎了。事情是這樣的……”
他壓低聲音,將趙靖忠是魏閹義子的秘密,告訴了三人。
至于趙靖忠為什么要魏閹死,那當然是害怕皇帝反悔,召回九千歲,到時候姓趙的不僅沒有東廠提督的位置做,甚至可能還要遭到魏忠賢的反撲。
權力是一種令人上癮毒藥,嘗過好處的人,是斷然舍不得放棄的。
“原來如此……趙公公竟然藏得這么深……”盧劍星早已將繡春刀插回刀鞘。
他右手兩根手指不停地撫摸著兩撇小胡子,原本不大的眼睛瞇成細線,嘴里喃喃道。
“你有什么證據(jù)?不會都是你信口胡謅的吧!”靳一川忍不住道。
雖然這嚴峻斌(徐景天)說話的神情看起來,不似作偽,但靳一川心里就是不舒服,也許是因為剛才徐景天一槍戰(zhàn)勝沈煉的關系,令他有些同仇敵愾。
徐景天攤手道:“難道你們認為我真的得了失心瘋,無緣無故得罪三位錦衣衛(wèi)大官人,我是老壽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長嗎?
這事到底怎么樣,我想你們辦過許多案子,仔細想想,心里應該有數(shù)?!?p> 沈煉面上無喜無悲,心里卻好像驚濤駭浪一般翻涌。
他的腦中好像走馬燈一樣,在不斷地回放著之前趙靖忠、張英等人的嘴臉。
魏忠賢,真的不能殺?
沈煉的心里動搖了,緊握繡春刀的手,也松開了。
他不由自主地坐下來,望著窗外的夕陽。
原本以為這一趟,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能掙得一個天大的功勞,就能讓大哥順利地當上百戶。
沒曾想,看似是朝陽如火,卻是夕陽如血!
“你敢發(fā)誓你說的是真的嗎?”靳一川仍然不依不饒。
“靳大人,你經(jīng)常這么動氣,對你的肺癆可不好。我估摸著,再過三五年,你就扛不住了?!毙炀疤鞉吡怂谎郏坏?。
“胡說八道!”靳一川快步走過來,伸手想要打徐景天的臉。
但徐景天后發(fā)先至,身體輕晃,右手揚起,如同鷹嘴一般,直接捉住他的右手腕,猛地一帶,同時伸出一腿,踢在他的小腿脛骨上。
“唉喲?!苯淮ㄖ匦牟环€(wěn),向前跌倒。
徐景天另一只手撈過一張凳子,輕輕一甩,扔到靳一川屁股底下。
靳一川順勢就坐下了。
他面上大怒,馬上想要站起來,徐景天右手暗勁一吐!
靳一川整條右臂瞬間一麻,連帶著胸口一痛,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兩足通于腎,兩手通于肺。你的肺不好,兩手力量就弱,我輕輕一拿,你就掙脫不開。坐好,我給你把個脈?!毙炀疤煺Z氣沉穩(wěn),娓娓道來。
“裝什么裝,我就不信你他么還會看???”靳一川身體站不起來,但嘴巴還是很硬。
“會一點點,治你的肺結(jié)核,不,肺癆,還是不在話下?!毙炀疤爝M入醫(yī)生的角色后,對他的嘲諷充耳不聞。
盧劍星與沈煉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詫異:
這金刀門的大公子,怎么又是楊家槍,又是中醫(yī)的,完全不像一個西域刀客的門派傳人的樣子。
剛才他們也想對徐景天出手,不過徐景天身上并未有絲毫殺氣,再加上他們還沉浸在之前的消息中沒有徹底回過神來,所以便任由徐景天施為。
“靳大人,你確實病的不輕。不過,這不是絕癥,我能治。”徐景天只是把脈把了十個呼吸,大概就明白了對方的身體狀況。
他平淡的話語,又是把整個客房驚得如同天雷炸過。
這可是肺癆!是古代無解的絕癥!嚴峻斌又不是什么順天府名醫(yī),他怎么敢說自己能治?
這一下,就連盧劍星都有些懷疑,徐景天是不是活在一個他自己臆想的世界里的瘋子。
“沈大人,麻煩你找店家要一盒銀針,我稍微為靳大人舒緩一下肺部的經(jīng)絡。”徐景天收回手,站起來對沈煉拱手道。
“這……”沈煉看了看徐景天,又看了看盧劍星。
盧劍星揮手道:“去吧。”
沈煉出門后,盧劍星長嘆一聲,然后說道:“嚴公子,我托大,叫你一聲嚴老弟,可以嗎?”
徐景天點頭。
“嚴老弟,不論你的消息是真是假,其實,我們兄弟三人,到如今,都已經(jīng)無路可退?!?p> “誅殺魏閹,惹怒圣上,或惹怒閹黨,我們回去是死;不殺魏閹,我們回去,惹怒了提督大人趙靖忠,我們也是死。橫豎都是個死,你說,我們能怎么辦?”
“三弟啊,是大哥對不住你們,原本以為經(jīng)此一役,我便能順利晉升百戶,現(xiàn)在看來……”
盧劍星感慨萬千,輕輕地拍拍靳一川的肩膀??磥硭麑w靖忠也有了怨言,
靳一川急忙道:“大哥千萬別這么說,我們兄弟三人共進同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徐景天笑了:“盧大人何必如此難做?我問你們,這天底下,最大的道理是什么?”
“是什么?是王法吧?!苯淮ɑ氐?。
“是拳頭?”盧劍星似乎心有所動。
“都不是。是那一位的意思!”徐景天拱手,做了一個向天上拜的動作。
“圣上?”他二人疑惑道。
“沒錯。圣上金口玉言,他要你們死,你們就死,要你們活,你們才能活。趙靖忠算個什么東西,沒卵子的家伙!”徐景天一拍桌子,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