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劍星語氣低沉,似是泄了氣一般地,說道:“你們拿去看吧……”
說完,他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體后仰,單手扶額,閉目不語。
“這!”沈煉和靳一川匆匆看完,也是大驚失色。
他倆互相望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沉重的擔憂,還有驚慌。
沈煉不解道:“之前嚴公子不是說,做的天衣無縫的嗎?怎么現(xiàn)在又是破綻百出?這次,我們到底要怎么做?”
靳一川也道:“是?。≡趺春鋈恢g,皇帝、東廠、錦衣衛(wèi),全部變成我們的敵人了,這天下之大,我們還有哪里可以去的嗎?”
他捏著信紙,手顫抖的厲害。
就連好多天不再復發(fā)的癆病,也受此刺激,再度襲來。
“咳咳咳……”他把信紙交給沈煉,彎下腰不斷地咳嗽。
沈煉伸手為他拍背,臉上一副苦相,嘴唇緊抿。
他現(xiàn)在想的最多的,是暖香閣的周姑娘。
原本明天上午,沈煉是打算帶上這次撈到的大把銀票,去暖香閣贖人的。
上次抓許顯純的時候,他請刑部的陳大人,幫忙在教坊司脫籍的名單里,加上一個周妙彤的名字。
而他早上已經(jīng)拿到了名冊,這事兒已經(jīng)辦成了。
蘇州,他原先的計劃是去蘇州,他喜歡那兒的風土人情,喜歡小橋流水,他覺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像周妙彤這樣的女子,定然與蘇州很般配的。
但現(xiàn)在看來,他最先要考慮的,是自己和兩個兄弟的性命了。
不,決不能連累周姑娘!
他定了定神,瞇起眼睛,兩手把那信折成一條,放在油燈的火苗上燒。
“大哥……”靳一川聲音沙啞,略帶苦澀。
“呼……”盧劍星雙眼睜開,長出一口濁氣,說道,“事已至此,害怕有用嗎?”
“我們怕了,那皇帝老兒、趙靖忠,或是張英,就會放過我們嗎?”
“我們害怕了,就不用死嗎?如果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那有什么好怕的?”
“別因為這些錢財,就覺得自己的命貴了不少。咱們干這一行,就沒想過過一天安穩(wěn)日子!”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既然嚴公子提醒了,那先手就是咱們的,咱們就能早做打算,十死無生的事兒,也會有一線生機!”
盧劍星猛地站起來,抽出腰側的繡春刀·斷石,噌地一聲,他單手一揮,就把那桌子砍掉一個角,大聲道: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誰要是想要我盧劍星的人頭,先問過我的斷石再說!”
沈煉把手里最后一角信紙丟進燈油里,也是豪氣頓生,抽出繡春刀,與盧劍星的刀疊在一起,吼道:
“大哥說得對!三弟,你說是不是?”
靳一川沒有開口,而是抽出繡春刀·雙燕,緩緩地與那兩把刀架在一起,重重點頭,鼻中哼出一聲:“嗯!”
“二弟,你化妝一下,去嚴府回個信,就說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需要怎么做,全憑嚴公子安排?!北R劍星塞回長刀,語氣恢復平靜,鎮(zhèn)定地說道。
“三弟,你去把嚴公子上次給你開的藥方,抓上一副,有病還是要好好吃藥,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到時候萬一戰(zhàn)斗起來你舊疾復發(fā),那不是自尋死路?”
他又對靳一川道。
“是,大哥?!鄙驘捙c靳一川回道。
“夜深了,早點休息。我估計那張英等人也不敢派人暗殺咱們,這順天府,還沒多少人是咱們的對手。既然是明刀明槍來的,咱們就好好睡個覺?!?p> 盧劍星看了一眼窗外,幽幽說道。
……
其實在順天府,還是有可以匹敵盧劍星的存在的。
不如這時候,拐到徐景天面前的這位。
加錢居士——戚家刀高手,丁修。
“嗯?”丁修背著一條長長的布包,緩緩走近這片區(qū)域,忽然發(fā)現(xiàn)躲在暗處的徐景天。
“你是誰?”丁修抬起上巴,脖子懶懶地轉了一圈,拿眼角看著徐景天道。
“你又是誰?”盡管知道對方就是丁修,扮演著嚴峻斌的徐景天,并沒有叫出他名字。
“切,神經(jīng)病?!倍⌒蘼牭胶?,只是哼了一聲,然后又繼續(xù)往前走。
“前面是錦衣衛(wèi)們住的地方,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去打擾他們?!毙炀疤鞆年幱爸芯従徸叱?。
他看著丁修身后的苗刀,忽然有一種想要與對方切磋一番的沖動。
或許,因為兩人練得都是戚家刀法吧。
丁修突然站定,然后轉過半個身體,看向徐景天:“你不是錦衣衛(wèi)?”
“我不是?!?p> “那你不也在這兒晃蕩么?怎么,你做得,我做不得?”丁修眼睛瞇起,很不禮貌地上下打量徐景天。
他感覺徐景天身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但說不上來是什么。
“你是要找靳一川吧?我勸你別找了。你們的事兒,我都知道。”徐景天語出驚人。
丁修眼眸深縮,他把布包從身后解下來:“你知不知道,有一種人,是因為多管閑事,所以早早死掉的?!?p> “不,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閑事人人可管,否則這天底下,哪來那么多替天行道的人?!毙炀疤煲矎难g解下一把長刀。
那是一把苗刀。
自從戚家軍被以莫須有的名義解散后,戚家刀就不再出現(xiàn)在市面上,所以丁修和徐景天,都是拿苗刀代替。
“原來如此?!倍⌒蘅吹綄Ψ降牡?,身為刀術大家的他,自然感受到了它散發(fā)出來的那股濃濃戰(zhàn)意。
他聳聳肩膀,把兩手變得越發(fā)松沉,然后從布包里,抽出他的苗刀。
“想打架是吧?五十兩?!倍⌒尢蛄颂蜃齑?。
“五十兩?”徐景天重復道,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明顯了。
果然是加錢居士,打個架都要先商量好價格。
“買你的命。”丁修手里的苗刀凌空一揮,發(fā)出一聲劃破布帛的聲音,這刀是有多快?
徐景天仰天大笑:“五十兩銀子?我的命未免也太不值錢了!”
說完,他也雙手握刀,豎在身體右側,像舉著一柄旗桿一樣,兩腿邁開,身體往前沖去。
徐景天怒目圓睜,顯然是把全身的勁氣都鼓動到了極致。
別人可能會被丁修這邋遢與放浪的外表迷惑,以為他沒有多少功夫,但看過《繡春刀》的徐景天知道,這可是本部作品的戰(zhàn)力天花板!
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實力來!
“好!改黃金了!”丁修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兩腿前后分開,站成一個四平大馬步,雙手將長刀豎起,以逸待勞。
“這!還!差!不!多!”徐景天一邊說,一邊高高躍起,一刀從半空中往下,狠狠劈下。
“叮!鏘!”
兩人的刀,碰在一起。
沒有什么技巧與花招,就是力量的抗衡。
徐景天是暗勁境界,而丁修與盧劍星一樣是化勁,光境界就差了一段。
但,誰說的低境界就不能與高境界戰(zhàn)斗?
武道一途,最神奇的地方就在這里。
你永遠不知道人體的極限在哪里。
就像剛才這一刀,徐景天借著奔跑的勢頭,把全身的勁力灌注在刀身上,竟然與化勁期的丁修,打了個平手。
兩人的苗刀發(fā)出星星點點的火花,這是力量達到了極致,刀刃之間摩擦的結果。
丁修見狀,右腿一動,胯部一擰,手腕轉動一下,使了個巧勁,把徐景天的長刀引向右側,落向地面。
他嘴角一扯,道:“有點東西?!?p> 不過,雖然臉上帶著笑,他的身上,卻散發(fā)出了一股更加危險的味道。
原來,剛才他只使出了五成功力而已。
“獲得武道能量,2000點?!?p> 久違的系統(tǒng)提示,如同仙樂耳暫明。有搞頭!
這個丁修,不愧是本片boss,給出的武道能量都是這么的豪爽。
徐景天一擊不中,迅速變幻刀法,又是一招擊出。
“等等!”這時,丁修終于看出了不對。
“你這是什么刀法?”他一邊輕巧地撥開徐景天的刀招,一邊面色嚴肅地問道。
太像了,太像了!
難道,眼前這個人,是當初戚家軍的后代?
不可能,這么多年了,順天府如果還有戚家軍后人在,老丁不可能不告訴我們的……
丁修的呼吸有一絲絲的紊亂。
這叫關心則亂。
叮!砰!鏘!哐!咣!鐺!
兵器相擊的聲音不絕于耳。
幸虧這里是錦衣衛(wèi)居住地的外圍,很少有平民百姓過來,否則這動靜必然要驚動他人。
徐景天很明顯地察覺到,丁修的刀意變了。
原先還有一些殺意的他,現(xiàn)在的刀法變得有些猶豫和粘滯,似乎只是想看看徐景天到底會多少戚家刀法,想看個究竟而已。
【見賊出劍式】!
【持劍對賊勢】!
【向左防賊勢】!
……
【揮劍向賊勢】!
整整十二式,徐景天舞的一刀接一刀,密不透風。
丁修的眼神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好!”見到最后一式揮劍向賊勢之后,他不再留手,而是突然倒持長刀,身體背對徐景天,一個矮身,看也不看,長刀向后遞出。
不好!徐景天見狀,心中猛地一跳。
這看似愚蠢的將后背露給敵人的行為,只有兩種人會做,一種是蠢貨,另一種,則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