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嚴冬黑夜,三百里的山上全鋪滿了雪,背靠著山的清月鎮(zhèn)不似春秋那般熱鬧。
各家門口都供著灶王爺?shù)南?,保著冬天不被餓死。
小小的十四在雪地里走著,一趟腳印在身后蜿蜒。
安十四十歲便被爹娘扔在了山里,運氣好被一戶砍柴的人家撿了去,帶到了山腳下和自己家三四個孩子一起住著;十二歲那年發(fā)了旱災(zāi),家家戶戶沒一口飯吃,安十四又被扔了出去,從山腳走著,時不時撿路上兩口雞都不吃的糟糠,靠著施舍一路流浪到了這清月鎮(zhèn)。
十二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氣,在雪地上走了兩三天,沒吃沒喝便撐不住了,看著清月鎮(zhèn)結(jié)了冰的河,心一橫,從木拱橋上翻下去,啪嚓一聲,砸了個冰窟窿出來。
被冰拍了一下,小十四渾身吃疼,整個人蜷著掉進冰水里。瞇著眼,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了冷…
再醒來時,安十四看著周圍,卻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胭脂白的畫卷中。
“你愿意再活一世嗎?”
“你愿意,去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嗎?”
“你愿意,為我報仇嗎?”
冷淡的女聲傳到小小十四的耳朵中。
他不懂得何為不一樣的世界,不懂得什么是報仇。他只想溫暖地活著,過上有親人的日子。
“帶我走吧,姐…姐…”出自本能,他開口講道,幼稚的奶聲還在顫抖。
“姐姐嗎?倒也…不錯。”缺魎兒一揮手,小十四凍僵的手被劃出一抹殷紅,滴在純白的畫紙上,透著妖艷。
然后十四和缺魎兒的額頭上都隱隱浮現(xiàn)了一個猩紅的月牙標記,再淡淡隱去。
“如此契約,你我二人便再無二心。我授予你功法與武技、賜你在我母土能夠成就一方梟雄的實力,你為我探尋靈族滅亡之緣由,然后再替我報仇。十四…弟弟,閉上雙眼,我將這功法打入你的識海,在此修習,此后,我便陪你一同進入輪回,七生七死,永世相伴…”
十四閉眼,只覺大腦一陣眩暈,大量文字甚至是圖像就一股腦涌進自己的識海,他拼了命地抓住這些飄過的內(nèi)容,將其一一記在腦海中。
一股靈氣隨著安十四的修行,慢慢涌入周身經(jīng)脈中。
“這么快便入門了么,這小弟弟,修行天賦竟如此之高。”少女聲音冷清,“既然你已經(jīng)初成,那我們便一同,進入輪回吧,我的十四…”
話畢,包圍著安十四的圖卷一下子縮小,化作卷軸飛入安十四眉心的識海中。
然后白光四起,劇痛再次傳到安十四的頭腦中,他忍著痛,看著那束光,在他身前的白衣少女,看上去只比他大了五六個年歲,三千黑絲、面容冷峻、綽約窈窕。
看似清高,安十四卻只覺親切。
“魎兒姐姐…”隨即,安十四就再次陷入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十四醒來,渾身吃疼,只覺體內(nèi)有暖流涌動,隨即匯入到小腹的位置。
一睜眼,便見到缺魎兒的黑眸盯著他,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她的腿上。
“感覺如何,十四?”缺魎兒紅唇輕啟卻不帶笑意,“經(jīng)歷了一世輪回,這已經(jīng)是你第二世的人生了,《往生訣》乃是自冥界而來的奇異功法,尋常人修不得,但是配上我的本命靈器七生七死圖,便能發(fā)揮最大的作用。一世輪回讓你八脈全開,三感覺醒,已然達到武者八脈的巔峰,魂力更是突破魂者境界,達到魂卿。在我的母土,十二歲的年齡人們才剛開始修煉靈力,為的便是讓身體成長到能承載靈氣的程度,你體內(nèi)靈氣渾厚,身體卻無法承載,在這生與死的邊界三途川,鞏固自己的修為、參悟我傳授給你的武技和魂技,待到兩年后修為穩(wěn)定再走出三途川?!?p> “嗯?!笔娜耘f吃疼,只點頭,然后靠著毅力從缺魎兒的腿上坐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所知道的只有努力活下去,然后報答這位救了自己性命并賜予自己新生的人。
轉(zhuǎn)過身去,十四在山頭上看清了三途川的全貌。
三條大江并駕齊驅(qū)、浪花奔涌,江中隱現(xiàn)的白骨和耳邊伴著風所傳來的慟哭無不顯示著三途川的特殊,十四只覺渾身一冷。
缺魎兒也起身,摸了摸十四的頭,“三途川是死亡的歸宿,從不歡迎生命的存在。我們順著積山走下去,一路上三途川會給你匹配同等水平的試煉,通過試煉才能走出這里真正開始你的第二次人生。在這里我不會出手幫你,一切僅依靠你自己和這把魂刀。”
她從安十四的識海中喚出圖卷,再從其內(nèi)部空間里取出一把長刀——刀身纖細、長約五尺、通體漆黑,“配合著我傳授給你的《詭刀》,勤加練習?!?p> 用粗布條將比小十四還高的魂刀綁在他的后背上,魎兒再拍了拍他的背,不再說話。
十四知道姐姐期望著他變強,待到緩過了一些勁就閉眼學習腦海中的刀法,記住人影揮刀的姿勢和用力方式。
走到山下,從后背抽出魂刀,稚嫩的雙手把握著刀柄,面對自己的第一個對手。
“十四,這只是一只下等的小鬼,甚至連武者三脈都不到,你的實力按理來說應(yīng)該遠超于它?!?p> 安十四不多言,將靈氣從丹田匯入到雙臂的位置,舉起魂刀,從豎直方向劈下。
奸笑一聲,小鬼口出人言:“小子,你太慢了!”
身上鬼氣涌動,閃爍間將將避開了十四的刀鋒,然后揮手成爪,側(cè)身向著十四劃去。
“噗嗤”,十四的小腹部被劃出五道血淋淋的口子,惹得他彎腰下去。
“你的實力就如此嗎?空有一身修為卻連實戰(zhàn)經(jīng)驗都沒有,呵呵呵呵,看來你就要死在我手下了?!?p> 小鬼向前沖刺,五指匯集,向著十四胸口襲來。
安十四勉強站直身子,用力握緊刀柄,而后將靈氣調(diào)動,竟也向著小鬼沖去。
兩道身影加速向著對方要害,十四在行進間堪堪避開心窩,讓鬼爪從胸口正中間插進去,小小身體被捅了個對穿;但是魂刀此刻也沒入小鬼的頭顱,一刀刺開了小鬼的識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小子…”面容本就可怖的小鬼更加猙獰,掙扎了兩三下后,化作一團鬼氣,飄回到三途川中。
十四小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將魂刀扔在地上,然后雙腿一軟跪了下來。胸口血洞噴灑鮮血,滴落在枯敗的土壤上,“哧哧”地冒著熱氣。
電光火石之間,十四完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獵殺”,他抬頭,純凈的眸子看向離他不遠的純白身影,像是在討得認可。
“還算不錯?!?p> 看到玉影走來,十四滿足地笑起來,嘴角還沾染鮮血,旋即上半身重重地撲倒在地。
十四不知道的是,缺魎兒雙手扶起他,將他上半身的衣物掀開,用不知何時摘好的綠草揉兩下涂抹在小腹上、胸前和胸后對穿的血洞上,再抱起十四,繼續(xù)向著遠處走去。
“非要以搏命的方式,換取我的認可嗎…當真是個幼稚的小弟弟啊,呵呵…”
第一次,缺魎兒看著安十四,露出淡笑。

庚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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