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過去的數(shù)天,在靈元界卻已是數(shù)年,在這個異常的世界里,數(shù)年的時間可能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朵小水花,也有可能發(fā)生天翻地覆般地改變。
明城和游者聯(lián)盟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到了第五年,協(xié)同作戰(zhàn)的道城和傷城軍隊早在一年前就由于補給不暢退出戰(zhàn)場,霞隕卻能以游者聯(lián)盟一半的兵力維持戰(zhàn)局至今,則是因為游者聯(lián)盟也陷入了后勤危機。
不論什么樣的戰(zhàn)爭,只要力量不足以直接摧毀對方的有生力量,進入拉鋸階段時,拼的就是生產(chǎn)力了。
游者聯(lián)盟畢竟常年受到打壓,就算現(xiàn)任盟主已經(jīng)改革了二十余年,卻也不能完全根除過去數(shù)以千年時間積累下來的弊病,游者聯(lián)盟的勢力范圍廣大,生產(chǎn)力超過任何一座城市,卻也沒有辦法繼續(xù)維持三四萬人的兵力了。
戰(zhàn)火逐漸冷卻,最終似乎只是在原野上留下無數(shù)無名的尸體,但卻有人明白,不論是為了界靈,還是為了其他的、與靈元界沒有關(guān)系的爭斗,霞隕都不會主動終止這場戰(zhàn)爭。
當然,雖然所有城市的目光都放在了這場戰(zhàn)爭上,但也有好似并沒有受到這場戰(zhàn)爭影響的地方。
戰(zhàn)場以西很遠的地方,有十余人正縱馬漫步于原野,他們大多穿著光亮的鎖甲,馬刀與長槍分別放于馬鞍左右,而最前面那人更是身著一身整齊的鎧甲,手中鋒銳的大刀在陽光的映照泛出刺目的金屬光澤。
這一行人隸屬于反陳聯(lián)盟,當然現(xiàn)在也隸屬于這大片地域的主人,那個傳說中不屬于任何勢力,僅憑自己的力量就在三大勢力的夾縫中闖出一片天地的大游者。
穿著鎧甲的男子名叫董其,是現(xiàn)在反陳聯(lián)盟盟主董達的親信,也是負責(zé)董達聯(lián)絡(luò)那位大游者的中間人。
反陳聯(lián)盟的顛覆已有幾年,而這段時間內(nèi)一切都似乎在那位大游者的掌控之中,高速發(fā)展之下,就連他這樣的非嫡系人員,也能獲得曾經(jīng)根本不敢想象的裝備,而這幾年的生活與原來相比實在平靜了太多,雖然最近有董達的嫡系人員失蹤,但將之報告給那邊之后,他就下意識地覺得這不算什么大事,是以此刻不免有了松懈之心。
所以當一名兩鬢斑白的男子擋在馬隊前進的路途上時,董其并沒有生出警惕,只是勒住馬匹,喝問道:“老頭,攔著路干什么,地方這么大,不知道走邊上?”
對于游者來說,董其的作為已經(jīng)是極大地克制了,若換在反陳聯(lián)盟時期,只怕當場就要將面前的男子打死。
男子皺了皺眉,而后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眉間隨之舒展開來,他撣了撣白色布衣上的灰塵,正了正衣襟,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認識一位茍建名先生嗎?老夫在這地方找了好久,可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呢!”
“找……什么茍建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董其本想呵斥這男子對那位大游者言語間的不敬,但突然又想起上頭大人們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暴露關(guān)系,才慌忙改口。
“閣下明明識得茍先生,可不要以為老夫年紀大了就聽不清楚咯。”男子笑道。
“老頭,你哪來那么多廢話,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還不快點滾開,真當老子不敢動手嗎?”董其揮舞大刀威脅道,而他身后的部下也紛紛抽出兵器吼叫恫嚇著。
“嗯,看來那個茍先生的確和旁人不同,至少部下都不像其他地方的小孩子那么沖動無謀。”男子的神情毫無波動,面對著明晃晃的兵器,他并沒有拔出身后背負的長劍,仿佛那只是擺設(shè)一樣。
面對男子那托大的態(tài)度,董其心中怒意陡升,這幾年來,只有他們欺負別人,哪有被人這么欺到頭上來的?
只是這幾年在茍建名的統(tǒng)領(lǐng)下,他們這些人好歹比原先進步了不少,至少董其在這種情況下還保留著冷靜。
“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找茍建名?”
“老夫么?”男子眼中流露出贊賞,“老夫原來的名字早就忘了,現(xiàn)在么,可以稱呼老夫靈映,或者就叫老夫映也可以。至于我找茍先生做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問問,如果幾位不愿告知,老夫說不得也要用強了。”
說到這個份上,顯然是沒什么好交流的了,雖然要和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老頭交手讓董其感到一陣莫名,但他并不覺得憑自己已經(jīng)接近城主親衛(wèi)的靈元修為會輸。
只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遠遠超過了董其的認知。
白光一閃,董其甚至沒看清楚靈映的動作,就覺周身劇痛,手中大刀根本沒有機會揮出,意識就已經(jīng)失去。
回過神來時,董其發(fā)現(xiàn)自己和一眾下屬竟都被打落下馬,連護身的鎧甲與鎖甲都殘破不堪,劇烈的疼痛讓他們根本無法站起,只能看著靈映向他們緩步走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董其掙扎著試圖抓住掉落一旁的大刀,卻只能讓口中的鮮血噴涌得更多。
“老夫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只是希望閣下能向茍先生引薦一下老夫?!?p> 靈映依舊是一臉笑呵呵的模樣,不過在此時的董其等人看來,這份笑容中只有無限的恐怖。
“你要對茍大人做什么?”董其糾結(jié)一瞬,還是問道。
“哦,現(xiàn)在不隱瞞了嗎?不過也好,我找茍先生只是要確認一件事情,倒不一定有惡意?!膘`映走到董其身前,蹲下身體,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道。
那雙幽黑的眼中仿佛累積著無窮的厚重,讓董其再難升起反抗的念頭,他咽了口唾沫,用心中最后的勇氣問道:“如果我不帶你去呢?”
“你覺得呢?”
靈映站起身來,笑容依舊,只是他身周那強大的、超乎董其想象的力量,卻不容質(zhì)疑。
董其不是茍建名的直系下屬,也自認沒有為之拼死的心理準備,只是當他心中出現(xiàn)些許松動,就要將同意的話語說出口的時候,他腦海中卻突然涌起了強大的反抗意志,此刻的他,竟覺得把危險帶到茍建名那里,比自己最畏懼的死亡還要可怕!
靈映咦了一聲,顯然是驚奇于董其的情緒變化,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緣由。
“好強的靈魂禁制,已經(jīng)不是掌控生死,而是操縱意識了嗎?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錯!”
靈映喃喃自語著,卻讓董其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是你抓走了我盟的人!”
“啊,是有一些和你們裝束差不多的人,他們也是茍先生部下吧?比起當年城里的軍隊還要強上不少,可惜他們似乎不知道茍先生的下落,也不怎么愿意合作,所以就沒有辦法啦?!?p> 董其沒有問那些人去了哪里,因為靈映那滿不在乎的神情就說明了一切,他終于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在茍建名的統(tǒng)領(lǐng)下過得太舒適了,竟然忘記這個世界,本就是強者可以對弱者隨意宰割之地!
“老賊!”潛意識驅(qū)動著董其,他勉強調(diào)整好靈元,抓起大刀,就準備向靈映砍去。
然而完好狀態(tài)的他都不是靈映的對手,何況現(xiàn)在呢?
所以董其的大刀再次脫手,而他本人也被靈映抓住衣襟,再無一絲反抗之力。
“看來你知道消息?!膘`映自語著,便從懷中取出一張鐫刻著陣紋的符紙,貼在董其額上。
有什么斷裂了。
董其感覺那一直操縱著他意識的東西好像在這一刻消失了,過去幾年的經(jīng)歷仿若夢境,明明應(yīng)該記得很清楚,可當回頭看時,卻像茫茫一片。
“我問你,是誰給你下的靈魂禁制?”看著陣紋的光芒逐漸滲入董其的頭顱,又見董其一臉茫然的表情,靈映就知功成,于是他立刻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是誰……”為了活下去,董其努力回憶著,試圖在一片迷茫中尋找真相,“好像是……天很黑,嗯,很黑,然后動不了了,再然后……”
董其的語言逐漸破碎,就連意識也開始變得淡漠,靈映對此也是極為吃驚,想不到那人的精神力修為竟如此高絕,自己用神授之法隔絕其精神力連接,卻依然無法阻止靈魂禁制的后門發(fā)動——董其的靈魂已經(jīng)開始崩壞了。
靈映趕忙揭下符紙,隨著陣紋的光芒消失,董其眼中的迷茫又漸漸變回清明,他恐懼地看著靈映,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逃脫那只枯朽卻有力的手掌。
“你只消告訴我,茍建名先生在哪里就好了,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耳邊輕柔的聲音似乎就要攻破心防,只要將自己知道的說出去,就可以解脫了,董其很想這么做,但是他做不到,意識深處再次出現(xiàn)的抗拒,使得一個音節(jié)都無法從他口中說出。
“外域的雜碎!”
靈映忍不住罵了一句,而后又和顏悅色地對董其說道:“我馬上就再隔絕一次你的禁制,只要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就好?!?p> 而后靈映也不等董其回答,便再度將符紙貼在董其的額上。
然后從董其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靈映總結(jié)出了茍建名的情報——
這次董其主要是為了向茍建名手下一個叫魏云的小頭目匯報人員失蹤的情況,而在和魏云的交流中,董其得知了茍建名在巡視附近村落,還知道茍建名會在那里停留一陣,而村落的具體位置就在……
這些情報僅憑只言片語當然是說不完的,所以當靈映又一次將符紙從董其頭上揭下時,這個反陳聯(lián)盟的高級人物已經(jīng)目光渙散,幾乎連思考也不會了。
“嗯,很好,我說過會放過你,所以我不會反悔。”靈映輕輕拍著董其的頭頂,松開了他的衣襟,任其無力地摔倒在地。
“柏秋寒嗎?”靈映咂摸著剛剛聽到的名字,思考著是否要尋求支援。
“不,沒有時間了!”茍建名在那村落停留的時間有限,若是錯過這個機會,就又只有大海撈針一般的搜尋了。
如果可以,靈映他們并不想動用最后手段,所以現(xiàn)在,他也只有親自走一趟了。
“秋寒,出什么事了?”茍建名驚訝地看著匆匆走進帳中的柏秋寒。
自和明城一戰(zhàn),柏秋寒決死筑道以來,已經(jīng)過去了四年多,在這段時間里,茍建名成功借助戰(zhàn)中收集的靈元達到了靈元脫體境界,但他卻越發(fā)看不透柏秋寒的深淺,尤其是在柏秋寒的又兩次突破之后,他更是隱隱覺得,這個外域青年已經(jīng)達到了他或許終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在這些年里,茍建名從沒看過柏秋寒露出如此神情,所以他放下手中的筆,緊張地站起身來。
“我的靈魂鏈枷被人阻斷了?!?p> 即便過去了數(shù)年,柏秋寒看起來卻依舊是剛到靈元界的模樣,在這個世界,除了受到壽命本身的限制,時間的規(guī)則并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是什么人……”茍建名此言一出,就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能與柏秋寒的精神力抗衡的,除了同為外域來的那幾人,也就只有……
“小葉沒有怎樣吧?”茍建名忍不住問道。
“小葉很好,沒有怎樣?!?p> “那為什么……”
“總是要面對的?!卑厍锖畤@道。
茍建名也無奈一笑,早在知道小葉身份時候,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只是真的事到臨頭,他還是不免慌張。
柏秋寒正想說話,他身后緊閉的帳簾又被掀開,小小的白色身影竄了進來,撞在了他的褲腿上。
那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她一頭烏黑的秀發(fā)未經(jīng)束縛,卻也不散亂,只是老老實實地搭在雙肩,細而修長的淡眉下,是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小巧的口鼻恰到好處的分布在還帶有些許嬰兒肥的白嫩面頰上,襯以滿是精美鏤花的絲制白色長裙,看起來就像一只小小的天使。
“小葉,不是讓你在外面玩一會兒嗎?”目及抓著自己褲腿的女孩,柏秋寒眼中只有愛憐。
“嗯,可是爸爸,我覺得跟你和茍叔叔一起比較好玩?!敝蓺獾穆曇舴路饚еD痰南銡猓屜惹坝行┏林氐臍夥帐幦粺o存。
柏秋寒苦笑一聲,不知如何答話。
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自然是小葉,在“她”消失以后,小葉就如普通女孩一樣成長著,而親眼看著她從小小嬰孩逐漸長大,就連茍建名心中也有了感動,有時甚至?xí)浽谀切⌒∩眢w中藏著怎樣恐怖的存在。
柏秋寒更是舍不得呵斥小葉,而結(jié)果就是,他的小公主并不會把他的要求當做一回事,只是我行我素地做著想做的事情。
至于小葉對他的稱呼,柏秋寒當然知道這個稱呼很不合適,但讓從會說話起就這樣叫著他的小葉改口,又實在太過困難,在見識到小女生的淚水一樣麻煩后,他也只能放棄了。
“爸爸,你怎么不說話了呀,小葉讓你生氣了嗎?”小葉撲閃著大眼睛,用楚楚可憐的神情仰視著柏秋寒。
“沒有沒有,我怎么會生小葉的氣。”柏秋寒蹲下身子,輕輕將小葉攬在懷中,實力早非剛來靈元界時可比的他,卻還是對懷中的孩子沒有一點辦法。
茍建名看著這一幕露出了笑容,只是現(xiàn)在的問題不得不處理,于是他打斷了那對“父女”的相處,說道:“秋寒,你現(xiàn)在有把握嗎?”
“還是暫且避退吧!”柏秋寒搖了搖頭,抱著小葉站了起來,“何況也有可能是霞隕那些人做的,先觀察為妙?!?p> “也好。”茍建名點頭,雖然這幾年他的發(fā)展已經(jīng)極快,但要和那些勢力對壘還是力有不逮。
小葉則是用疑惑地目光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不知道爸爸和叔叔在說什么深奧的東西。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那白衣負劍的男子,此刻正向這里奔襲而來。
月昇之時
今天居然更了,明天就不寫了,后天……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