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熠跪在父親面前,面容皆是不甘之色。
蕭熠的雙膝重重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挺直的脊背微微發(fā)顫,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泛白,額角青筋隱隱跳動,牙關(guān)緊閉,眼里盡是不甘和憤懣,倔強(qiáng)地直視著面前威嚴(yán)的父親。
蕭思溫見子神情乖戾,怒不可斥,隨手將兵器架的鐵鞭凌空一甩,狠狠抽在蕭熠臂膀之上。然而,鞭梢余勢未消,一不經(jīng)意掃過其下頜,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那鞭痕殷紅,觸目驚心,令蕭思溫見了心頭微刺??梢磺埔娛掛谀且琅f不知悔改的神色,連忙撇過頭去。
燭火在鐵案幾上搖曳,將蕭熠挺直的脊背拉成一道倔強(qiáng)的剪影。
“怎么?瞧你這不服氣的樣子,難道是對我的決定有異議?”
蕭熠扯動嘴角,悶哼一聲,半跪的姿勢紋絲不動,眼神更加堅(jiān)定,悶不作聲地抗議著。
“父親所做的一切全為整個家族謀劃,我不過是一顆棄子,哪有資格不滿?”
“混賬!“蕭思溫猛然拂袖,引得青銅饕餮香爐上迸出火星。他忽然逼近半步,“要怪就怪你在天山一意孤行待了十年,脫離政局已久,早已不能為蕭氏一族帶來最大的好處。我不犧牲你,難道要你祖父犧牲撻凜?”
蕭熠瞳孔驟縮,冷笑道:“父親教訓(xùn)的是。我一個私生子怎敢跟出身正統(tǒng)的撻凜相比?像我這般出身的人,只能干些暗地里殺人的勾當(dāng)。”
此言確為實(shí)情,可蕭泊舟素來豁達(dá),從未像今日這般直白的發(fā)泄出來。
蕭思溫眉頭緊蹙,雖心存愧疚,然不喜表露情緒,沉聲問道:“此次任務(wù)你完成的很好,不止這次,你之前完成的任務(wù)大汗亦是屢屢贊之。但是,為父曾一再叮囑你,行事要干凈利落、毀尸滅跡,不可遺留任何把柄。如今你卻把完顏?zhàn)谛⒌氖准墡Щ貋?,究竟是何意??p> 蕭熠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想要跟你做個交易?!?p> 對于兒子的忤逆,蕭思溫更是不喜,然強(qiáng)壓著怒火,“你說來聽聽?!?p> “再給我三十粒墨金回生丹。”
蕭思溫一聽,怒火中燒,一腳踹在蕭泊舟的肩膀上。蕭泊舟身形微顫,卻硬生生的扛住了這一腳的力道。
蕭熠抬眼直盯著父親,“這幾年我?guī)湍沌P除了不少異己,總該有報(bào)酬吧?!?p> “你真以為我不知情,這些年府里在你身上支出錢財(cái)無數(shù),你早已在外創(chuàng)立了暗殺組織,把自己給養(yǎng)肥了!”蕭思溫怒聲道,然言語中又透露出一絲欣慰。
“這不都是跟你們學(xué)的,假若有一日,你們要?dú)⑽覝缈冢乙嘤心芰ψ员??!?p> 蕭思溫痛心疾首道:“我終究還是你的父親,你何以把我想的如此絕情?”
“那就把三十粒墨金回生丹給我,成全我們的父子之情。有我在,我非但可助你和大汗鏟除異己,還可以清除胡輦、夷懶、燕燕任一人之?dāng)常蔀槭捈易顖?jiān)強(qiáng)的后盾。”
蕭思溫搓動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思片刻后,終道:“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你此舉終究是觸犯了家法,須一記鐵鞭換一粒墨金回生丹。”
-----------------
醒來后,云漠光耗費(fèi)了整個下午方將心緒撫平。待夜幕低垂,忽想起蘇沫嬸嬸的行醫(yī)札記還在自己手里。既然已經(jīng)知曉中何毒、用何解,就應(yīng)當(dāng)盡快將此珍貴之物歸還才是。
行至葛利丹和蘇沫所居之帳前,見帳內(nèi)燈火微明,云漠光加快腳步,正欲遠(yuǎn)遠(yuǎn)問詢請示,卻聽里面有熟悉而隱約的交談聲傳來。
是蕭泊舟。
他,怎么在這里?
蕭泊舟從昨夜一直陪她到朝陽升起。在帳前的草地里,云漠光終于有了倦意,等午時醒來時,帳內(nèi)卻不見他身影。
她有些好奇,蕭泊舟不回自己的大帳,跑到這里做什么。
“少主,你這背上的傷……未免太猙獰了!丞相怎么下得了如此重手??!”葛利丹的聲音中帶著飽含憤慨的痛心。
蕭泊舟抬了抬眉,輕松一笑,“不過是些皮肉之傷,何須如此大驚小怪?!?p> 蘇沫調(diào)好藥膏,動作輕柔地為他上藥,也不忘勸上幾句,道:“少主,既然無需大驚小怪,那您何必上個藥如此躲躲藏藏,是擔(dān)心伯寧姑娘知道?當(dāng)悶聲菩薩,這可不是您的作風(fēng)啊?!?p> “這點(diǎn)小傷要是被她瞧見,免不了笑話我。我堂堂男兒,怎能輕易賣慘!此事定要替我保密,萬不可讓伯寧楓知曉?!笔挷粗弁蝗蛔兊闷艐屍饋?。
“丞相他可真狠心?。∵@一道一道,跟剛開墾的荒地差不多?!碧K沫邊上藥,仍不住感慨。
“老爺子吝嗇得很,想從他手里拿點(diǎn)好處,簡直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蕭泊舟表現(xiàn)出頗有不滿的小情緒。
“少主!您可不是要了一點(diǎn)好處,您要的是三十粒墨金回生丹啊!”
“他犧牲了我這個唯一的兒子,你覺得我過分?”蕭泊舟假裝變了臉。
葛利丹也立即變臉,“不過分不過分!少主放棄的更多,區(qū)區(qū)三十粒藥丸算什么!”
這番回答令蕭泊舟贊賞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沫甚是高興,“伯寧姑娘的性命,應(yīng)該是無憂了?!?p> “有我在,她一定能活著,好好地活著?!笔挷粗鄣穆曇魣?jiān)定而有力量。
“少主,您對伯寧姑娘這么好,該不是喜歡她?”葛利丹忍不住打趣道。
“胡說什么呢!要是喜歡她,當(dāng)年我怎么舍得從天山離開,那個時候的她,比如今憔悴無神的模樣美麗多了?!痹谑挷粗蹪M不在意的言語里竟透露著一絲心酸。
云漠光靜靜聽著,心中驚訝萬分,又看了看手里的札記,心想,等蕭泊舟養(yǎng)好傷,也該是辭行的時候了。
“伯寧小姐,怎么站在門口不進(jìn)去?”驍戎端著一盆熱水突然出現(xiàn)她身后,恭敬又活潑。
此人打小就跟在蕭泊舟身邊,同樣是是蕭泊舟的親信之一。在五六名親信中,他最年幼,武藝超群,甚至比隊(duì)伍里的年長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云漠光盯著他鷹一般銳利的眉眼,有種偷聽墻角被戳穿的羞恥,“想起來還有事,就不打擾蘇沫嬸嬸了?!闭f罷,轉(zhuǎn)身想走。
沒想到驍戎立即攔在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少主的心意除了他自己看不出來,我們都瞧得出來,我想,姑娘方才也推敲出來幾分。既然知道了,還請姑娘不要假裝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