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羅威將手里拖拽著的,巨大的落地鏡往地上一扔,站在了眾人的面前。
“你們來了……嘔……”
胃里一陣翻涌,但他什么也沒吐出來,只是干嘔。
此時此刻,羅威就像一個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他赤身裸體,只有腰上勉強圍著一條沙發(fā)巾。他的皮膚呈現(xiàn)不正常的赤紅顏色,上面還布滿了腥臭的紅色液體。
面前的女性們不約而同地捂住口鼻,后退了兩步。
羅威有些無語,轉(zhuǎn)頭看向站在一位老人身邊的艾麗莎。
“你們家浴室在哪?”
“噫?!”
這姑娘仿佛觸電了一般,尖叫了一聲,躲在老人的輪椅后面。
“等等,羅威!”
羅威轉(zhuǎn)頭看去,沃倫特正眉頭緊皺,一邊用魔杖對著自己,擺出戰(zhàn)斗的架勢,一邊緊張地緩緩靠近。
“你們要干嘛?這個鏡子已經(jīng)完求了,應該沒事了吧?”羅威抬腳踢了踢地上的落地鏡。
“你別動,我需要驗證!”
沃倫特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吊墜,口中開始了語調(diào)奇特的詠唱。
“超越文明的智慧之神
無盡之黯的引渡者
星與月的榮光
偉大的月神塞勒蒙特
您的子民正在祈求月光的祝?!?p> 周圍亮了起來。
羅威和沃倫特的頭頂,神奇地打下一束青藍色的月光,這道月光仿佛穿透了建筑的層層樓板,直接照在了他們身上。
羅威感覺仿佛有什么涼風,或者看不見的手從自己肌膚上輕撫過去,讓他渾身一哆嗦。
月光悄然隱去,與此同時,沃倫特也站起身,長呼一口氣。
“沒事了……”青年一邊笑著,一邊摘下了自己的單邊眼鏡。
“剛剛那是啥?圣光洗禮嗎?”
“凈化咒?!卑N淖叩搅_威身邊,從他身上揩了點紅色液體下來,放在鼻前輕輕聞了聞。
“腐敗和死亡的味道。很大幾率是違禁品?!?p> 他將地上倒著的落地鏡重新豎起來。
鏡面已經(jīng)碎裂,而這些碎裂的縫隙仿佛是某種傷口一般,還在隱隱流出紅色的液體。
“這是你們說的那面鏡子嗎?”埃文開口問道。
伊薇特點了點頭。
“巫師小隊,原先的命令不變。沃倫特,現(xiàn)在帶著羅威回安全署,做一份詳細的記錄,我來負責善后工作。”隊長很快下達了命令。
眾人應了一聲,齊齊開始行動,屋內(nèi)的燈光很快重新亮起。
“我們走吧?!?p> 沃倫特抬起手,原本想要拍拍羅威的肩膀,但又略帶嫌棄地放下。
“不是,等等。”羅威一頭霧水,“我有兩個問題!”
正在搬動鏡子的埃文停下腳步,回身看向他。
“我不能先洗個澡嗎?好歹也幫你們解決了個麻煩?!?p> “不能。你可以去安全署之后再洗。”埃文面無表情。
“嘖,伯爵家真小氣啊?!绷_威忍不住吐槽。
旁邊的沃倫特一副受驚的兔子般的表情,瞠目結(jié)舌地看向羅威。
埃文臉色有些發(fā)黑:“下一個問題,問完趕緊上路?!?p> “啊……哦,我是想問她們?!?p> 羅威抬手指了指伊薇特和艾麗莎。這兩人現(xiàn)在都正用看怪物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們是麻瓜吧?是不是要消除記憶?”
“你才是麻瓜,你全家都是麻瓜!”艾麗莎突然從輪椅后面探出腦袋,惡狠狠地說道。
她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優(yōu)雅的貴族小姐”的形象了,現(xiàn)在的樣子就像是某個笨手笨腳燒柴,結(jié)果被煙熏到的廚娘。
“她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卑N恼f完這句話,又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說道,“以撒,今晚你加個班。等善后完,我會把她們也帶回安全署,你來負責做記錄?!?p> “為什么又是我?!”沃倫特哀嚎出聲。
“現(xiàn)在有閑的只有你。”
埃文沒再搭理他,搬起鏡子向大廳外走去。
“都怪你!沒事問什么問題?”
沃倫特惱怒地給了羅威一拳:“快走!今天真是晦氣……”
……
……
一個小時后。
晚上九點五十分,洗過澡的羅威穿著一套巫師小隊的黑色制服,坐在審訊室里。
“你干脆來安全署得了,衣服挺合適的?!?p> 沃倫特拿著檔案記錄板,坐在了羅威對面:“你來了以后,就有人替我干雜活了。”
“我是麻瓜,我拒絕?!绷_威立刻回道。
“你放屁。一個麻瓜,徒手干掉六級違禁魔法道具?”
“一個破鏡子,能有六級?”羅威反問道,“我是不是對你們巫師的實力評級有什么誤解?”
“你一個麻瓜懂什么?隊長說初步評級是六級,實際可能會更高!”
“你剛剛還懷疑我不是麻瓜?我是薛定諤的麻瓜?”
“薛定諤是誰?”
“……”
羅威噎了一下,隨口搪塞道,“一個養(yǎng)貓的。不是……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講講?”
“喂,現(xiàn)在是,我,在給,你,做案情陳述記錄,好嗎?”沃倫特用手中的筆,將記錄本敲得邦邦響。
“那行吧……我先說。等下你也把別的講給我,這很公平。”
“……”沃倫特翻了個白眼。
羅威輕咳了一聲,將自己的經(jīng)歷半真半假地講了出來。
從離開餐廳,到發(fā)現(xiàn)異常,被拽進某種水中……直到那個奇異的世界,都是如實陳述。
包括用塔羅牌試著拯救自己的部分——他身上攜帶的塔羅牌消失了,這個是沒法辯解的事實。而且混亂之中,塔羅牌是否真的起到了作用,誰也無法驗證。
他詳細地描述了自己看到的“世界”。
黑色的岸,赤色的河,橙色的天幕,以及天幕下那個宏偉的、不可描述的巨大存在。
“你確定,那是‘活的’存在?”沃倫特一邊記錄,一邊提出疑問。
“我確定,它明顯有著自主的意識。坐在……可能是坐吧,反正身處那條河邊。我可以看到它的觸須,從河里不斷撈起來什么東西,然后放在一起,似乎是在揉捏,或者塑造什么東西?!?p> 羅威回想起那個場景,不知為什么,腦海里突然蹦出一個詞來。
女媧造人。
這個想法不受他控制地涌現(xiàn),雖然自己根本看不清,極其遠處的“存在”到底在做什么,但他心中似乎就有著這樣的兆示。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有?!绷_威肯定地回答道,“一開始是某種持續(xù)的、嗡鳴的噪音,就像是大提琴琴弦被撥動的聲音。后來聲音逐漸變大,似乎是某種呢喃的聲音。”
“是不是情緒強烈而復雜,讓人感覺到迷茫、癲狂的那種?”沃倫特立刻問道。
“應該是吧,但我沒那個感覺?!绷_威聳聳肩說道,“你也知道,我好像不受這種聲音影響。我只覺得挺聒噪?!?p> 沃倫特嘆了口氣。
“你這種特質(zhì)真的很讓人羨慕?!?p> 他自從上一次聽到邪神的囈語之后,連續(xù)兩三天都沒有辦法安穩(wěn)睡覺。
每次閉上眼睛,那種感覺便會從心底某處涌上來,讓他感覺到窒息。
“后來呢?你是怎么出來的?”沃倫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怎么回到現(xiàn)實的?!?p> “我覺得兩邊都是現(xiàn)實吧……不然我衣服怎么沒的?!?p> “說重點!”
“噢……”
硬要說的話,羅威不是自己出來的。
他原本是因為精神過度疲憊,在太極陣不斷吸收河水的時候,就昏睡過去了。但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某種強烈的“情緒”給驚醒了。
很難描述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夾雜著強烈震驚、憤怒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情緒,就像某種實體,從空氣中直接擊中了他,闖進他的身體。
然后羅威睜開眼的時候,就直接看到了“它”。
或者說“祂”。
那個天幕下的宏偉存在,緩緩轉(zhuǎn)過身體,“看”了羅威一眼。
那一瞬間,就像是靈魂丟失了一幀,羅威感受到某種劇烈的鈍擊,整個人就迅速向后跌去,跌入了水中。
再下一刻,他就從那面鏡子里翻了出來。
“……我以為我又掉進了那條河里,但是我躺在了地板上。”
羅威將“吸取”的部分隱去,向沃倫特陳述道。
“匪夷所思……”
沃倫特記錄完羅威的陳述,手中的筆跌落在了桌面上。
他不得不向后仰躺在椅背上,雙手用力地揉著自己緊繃的臉頰,同時深呼吸,才勉強保持了冷靜。
“更匪夷所思的是,你居然還能活著坐在我面前?!?p> “可能我運氣比較好?”羅威撓了撓頭。
說實在的,他現(xiàn)在其實并不很關(guān)心,那面鏡子和自己經(jīng)歷過的事情。
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體內(nèi)的幻境到底怎么樣了。
在吸取了不知多少“血河”的河水之后,幻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化?還有他的塔羅牌,究竟去哪了?
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家躺床上,進幻境里看看。
然而事與愿違。
埃文隊長胳膊下夾著一本厚厚的書,走進審訊室來。
“怎么樣?!蹦腥碎_口問道。
“基本問清楚了,但是內(nèi)容……隊長你自己看吧?!?p> 沃倫特將筆錄遞給他。
埃文迅速將內(nèi)容瀏覽了一遍,然后轉(zhuǎn)頭看向羅威。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你的危險等級再往上提高一級?!?p> 羅威:“……?”
埃文嘆了口氣,放下筆錄,將腋下夾著的巨型書冊放在了桌面上。
“羅威,你也來看看吧?!?p> “那面鏡子的出處已經(jīng)查到了?!?p> ……
二醇醇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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