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神燈入懷
若干年后，每當趙常回想起這一夜發(fā)生的事情，他總會著重回想縣獄獨斗刺客、智審王二麻子，以及之后解救無辜稚童這三個片段。
有一段往事，他不愿去回憶。原因無它，只是因為那段事情一想起來就有些難為情……
晚風習習，人欲噓噓。
雖然趙常還是面色如常地站在原地，但心里則已經倍感焦急，他快要憋不住了。傍晚時分，吃那烤駱駝掌時吃得咸了，趙常喝了足足一葫蘆清水。
之前經歷危機時，情況緊急，他沒有覺察出來。可此時，他卻感到尿意突然來襲。
“趙兄，你為何在顫抖？”花生小和尚感到了他的異樣，于是隨口問了一句。而這句話，無疑像那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擊破了趙常的心防。
“我去去就回……”
留下一句話，他便頭也不回地跑向王家大宅側面一條小巷。那邊人少，更方便解決問題。
找到背陰處，念叨了一句“諸事莫怪”，趙常便撩開了身上缺胯衫的下擺。
隨著問題漸漸解決，他不由感到一陣輕松，甚至還舒服地呼出一口長氣。然而，令其沒有想到的是，一股狂風突然從小巷深處刮了過來。
“彼其娘之，”趙常差點罵出聲來。
迎風撒尿，那可是解決問題時的大忌。他趕緊轉動身子，側對著風口，想要避過這陣邪風。
可正因為如此，那陣邪風也就從他面前吹過，所以不可避免地被趙常呲上了一股溺溲。
“啊！”
風里傳來一聲驚呼。接著，一個身上僅僅裹了條犢鼻裈的裸*男，“啪嘰”一聲就摔倒在趙常前面那個還帶有些許溫熱的水泊之中。
“什么人！”著實嚇了一跳的趙常趕緊把衣袍放下，然后就想要拔出掛在蹀躞上的障刀。
有一說一，對于趙常來說，這天降裸*男甚至比之前在縣獄里與人搏殺還要刺激。
不過，受驚歸受驚，兩世為人的趙常也算是個成熟的男人了。雖然一時有些驚慌，但他并沒有全然失了方寸。
拔刀出鞘的同時，他還大喊了一聲，好讓附近埋伏著的都護府親衛(wèi)速速趕過來支援。
見趴在地上的那個裸*男想要從地上爬起來，趙常一腳就將他重新踩回水泊。
開玩笑。在這個時間點、以這樣的形式、出現(xiàn)在這里，無論從哪個方面來判斷，眼前這人絕對都不是什么正經人。
當然，出手確實是有些難為自己了，但趙?？梢赃x擇出腳阻攔——就當是踩著狗屎了，反正他又沒有潔癖，這種程度的惡心也算不上不可完成的考驗。
“給我老實待著！”趙常腳下用力，將那人死死踩在地上，對方掙扎時濺起的水花蹭到他袍服的下擺，趙常只能當作沒看見。
聽到這邊趙常的喊聲，附近的都護府親衛(wèi)連同趙二郎、李曝、花生小和尚師徒等人，全都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只是，待聞見味道，又看到被趙常牢牢踩在地上、渾身濕漉漉的那人，他們全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甚至有點想要后退。
最后，還是那些都護府親衛(wèi)硬著頭皮走上前來，伸手把那人從地上拎起來用牛筋繩縛整齊。收拾好疑犯，那幾名親衛(wèi)俱都在小巷兩旁的黃土墻壁上蹭了蹭手，弄得趙常也多少有些尷尬。
見他面露窘色，花生小和尚也是好心，心直口快地想要為這位新認識的兄長解圍：“趙兄，俺覺得你就是有點上火了而已，回去多喝點水就好了?！?p> 我謝謝你。
作為回應，趙常只得訕笑兩聲。只是，周圍包括趙二郎在內的其它人，這一刻卻全都憋不住了，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什么事這么高興？嚯……”
完成破家滅門、伐善破廟兩件事的李長壽和陳洞明，此時也剛剛從王家大宅的正門走了出來，聽到這邊的笑聲，便循著聲走進了這條充滿味道的小巷。
陳洞明當即念了一道清風咒。
然后，他又給趙常和那幾個都護親兵一起，再施加了一道避塵咒除去身上的污物。
見這位四叔輕輕松松，只用了兩道小法術就化解了尷尬，趙常還是第一次認真考慮起要不要去那玄都觀當個掛名弟子。
“你就別想了，咱們趙家只有你一個傳宗接代的，趁早斷了出家學法術的念頭?！敝幽舾?，趙二郎看出苗頭，立馬給趙?；馃岬男念^澆了盆涼水。
同時，他還給陳洞明遞了一個眼色。
了解了二哥的意思，陳洞明也轉而問向趙常：“無咎，你可知道，王家那個賊老頭剛剛可是用了一手好法術，居然將他這個孫兒化為一陣狂風遁走出去。連我和大哥都著了眼，沒能將其攔下，你是怎么把這人給留下的？”
“我……”
趙常支支吾吾地講了方才的經過，一邊講著，他的臉色也不由得微微變紅。好在此時天色已晚，沒人太過注意到這一點。
陳洞明聽完，微微點頭道：“那王老頭足可謂老奸巨猾，可善惡到頭終歸有報?？v使他機關算盡，最后卻還是棋差一招，竟然栽在了一泡不足為道的童子尿上?？蓢@，可笑。”
周圍的人或許還在聽陳洞明感慨，可趙常滿耳朵卻只僅僅聽進了那句“童子尿”，他藏在靴履里的腳趾都快在鞋墊上摳出三間大瓦房了。
“好了，今夜事情已了，我現(xiàn)在要把王家這一干人犯，以及從王家救出來的無辜稚童帶回京兆府處理。老二、老四，還有那個老和尚和小和尚，路引我已經讓人備好，你們各自去吧?！?p> 趙常這位大伯是個急脾氣，加之久居高位，說話辦事向來十分霸道。
既然他已經作出決定，其他人也只能依言唱喏，不可能也沒機會有第二種選擇。
在都護府親衛(wèi)拉著那個天降裸*男離開的時候，趙常才第一次看清那人的模樣，之前他都是把那人臉朝地踩在地上。
此時，因為一連串的遽變，王宗器已然變得有些意識模糊，所以他也沒有認出趙常來。
“怎么是他？王家、王宗器，順京豪商……原來如此?！壁w常先是有些震驚，不過飛快想一遍整件事的各條線索，一切也就都捋清楚了。
他從來沒想到過，像四門學這樣名滿天下的圣人傳道之所，居然也會培養(yǎng)出一個吃過人肉的非人罪徒?！皭耗Ь驮谖覀兩磉??！壁w常心里也不由得感慨萬千。
搖了搖頭，趙常便轉身欲要離去。只是剛要邁步，他卻發(fā)現(xiàn)腳下那泡水泊旁邊，似乎還有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在靜靜地躺著。
剛剛，由于王宗器這個天降裸*男實在有點太過辣眼，以至于眾人都沒有注意地上還有個黑不溜秋的、像是塊石頭似的小玩意兒。
在看到它之后，趙常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古怪念頭，想要將此物拿起來據(jù)為己有來把玩把玩。
而且，隱隱約約地，他覺得這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帶給他的感覺，竟然有點像之前陳洞明送給他的那顆產自魚妖體內的青魚石。
當然，即便隱隱有拿起那東西的想法，可知道了它遭遇過什么，趙?，F(xiàn)在也肯定不會動手的。他拔出障刀割下片下裳，然后又將刀尖朝下，輕輕把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兒挑離了地面。他拿著衣裳的碎片接住了那個東西，匆匆將其包了起來，隔著布料將揣其入懷。
跑出小巷，先是與幾位友人、師長道別，趙常方才隨著他父親趙二郎一起，在幾名李長壽特意安排的都護府親衛(wèi)的護送下，離開了安宅坊，本著自家所在的長樂坊策馬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