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送你
“嗯。我知道。”
“你恨爺爺嗎?是我讓她走的。我給她選擇。”
“不恨。爺爺,就算不是你,姜妧,”
陸景城苦笑一下,“她根本不喜歡我。也不會留下來的?!?p> 陸老爺子默了片刻,伸出蒼老的手撫住了陸景城的頭。
陸景城小的時候,陸老爺子就經(jīng)常這樣摸他的頭。
那時候陸景城年少不懂事,總是打開他的手,“爺爺,不要摸了!摸了會長不高的!”
陸老爺子總會笑:“你小子,比我個老頭子還迷信!”
那時候他不懂事,不明白親情的可貴,現(xiàn)在明白了,卻似乎總也抓不住。
陸景城緊抿著唇,眼中酸澀。
陸老爺子這次的病癥跟往常不同,異常兇險。
站在急診室外的時候,陸景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去的。
他從醫(yī)生口中得知,陸老爺子一直在服用治療心臟病的藥物。
可他從前一直以為那只是治療失眠的藥物而已。
崩潰,悔恨,憤怒的情緒一齊襲來,陸景城的手心已經(jīng)被掐出了血。
直到醫(yī)生說,陸老爺子的手術(shù)很成功。
他終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陸景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母親哭著向他求助,夢到父親朝他揮舞著碗口粗的木棒。
幼年的他無助弱小,卻在某天見到穿著一襲紅裙的小女孩,她不嫌棄他的臟污,還對他笑。
后來他又被帶到一個蒼老卻威嚴的老人面前,老人面色嚴肅,手掌卻溫暖而有力,牽著他,帶他離開了那風(fēng)雨飄搖的破棚子,走進豪華精致的別墅。
等他醒來,已經(jīng)是一天以后了。
陸景城頭痛欲裂,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無聲落下。
陸老爺子看著眼前異常沉默的孫子,忽然道:“爺爺想通了。你要是真心喜歡著妧妧,那你就努力對她好。不要讓她再傷心了。妧妧這孩子,挺可憐的?!?p> 陸景城點點頭,他想對老爺子說他們已經(jīng)回不去從前了,想對他說,他們失去了一個孩子。
可最終,他什么都沒有說。
只是沉默著,給老爺子蓋好了被子,邁步出了病房。
姜妧見人出來,忙躲進了一邊的走廊后面。
見陸景城走遠,方才走到病房前面。
她知道陸老爺子似乎病的很重,網(wǎng)絡(luò)也有媒體已經(jīng)開始炒作陸老爺生病的事情,更掀起關(guān)于一陣陸定坤和陸景城誰會繼承陸家企業(yè)的討論。
陸老爺子對她也算恩重如山,她無論如何都要來看看的。
可見老人已經(jīng)睡下了,她也只好將東西都交給護士,讓他們進去換藥的時候才把東西送進去。
“姜妧?你怎么在這里?怎么二哥沒跟你一起來?”
竟然是陸珠。
姜妧不愿起事端,只道:“他在前面等我。我先走了?!?p> 陸珠卻不肯罷休,“你撒謊吧?我一直在這里,都沒見到二哥。”
姜妧不想理她,想繞過人走。
卻被陸珠一把抓住,“姜妧,你給我站住!你上回攪亂我哥婚禮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那次分明是陳銘宇挑起的爭端,這陸珠還真是會柿子挑軟的捏。
“那次的事情并不是我挑起的。你要找,應(yīng)該去找你二哥,或者陳銘宇?!?p> “找我做什么?”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姜妧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她想走,陸珠卻還死死抓住她的手。
“二哥?”
陸珠見到陸景城面色陰鷙有些慫,忙笑著拉住姜妧道:“我跟二嫂正說起你呢!你也真是的,怎么就晾二嫂一個人在這里?”
“松手?!?p> 陸景城絲毫沒有跟她演戲調(diào)笑的意思,面如煞神,聲音清冷。
陸珠一向很怕她二哥,忙識趣的松開了手。
陸景城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姜妧:“還不跟來?”
姜妧想著要是自己不跟陸景城,到時候陸珠只怕還會跟自己說個沒完,便跟著去了。
但等回頭見不到陸珠后,姜妧又道:“謝謝你,但是我還有事。先走了。”
“還有什么事?出國的事情嗎?”
陸景城忽然問。
他聲音略帶些沙啞,似乎心情很差。
他穿著駝色高領(lǐng)毛衣外加一件純黑色大衣,襯的他身材挺拔高挑,可在這秋冬的季節(jié)里,看著卻帶幾分蕭瑟。
姜妧沒想到他竟然知道了。
但是他遲早會知道的,不是嗎?
姜妧抬頭看他,“是的。陸總。我本來打算過些時候再跟你說。”
“遞交辭呈的時候嗎?”
姜妧對上那雙黑沉的眼眸,卻覺得那眸子里少了往日的銳利和精明,唯有深沉的化不開的郁色。
她這才發(fā)覺,陸景城瘦了好多。
以至于輪廓更加棱角分明,顴骨微微突出,憔悴之余卻更顯英俊。
姜妧有些不忍見到他這樣,低下頭看著滿地黃色的樹葉。
陸景城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輕的聲音,又道:“算了。你什么時候去?我送你吧!”
“我可以自己開車去?!?p> “我送你,最后一次?!?p> “好。”
姜妧出國的這天,正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九月的皓陽高照,金色的光芒與金黃的樹葉交相輝映,倒像是個很適合出行的日子。
陸景城真的是一個人開車來接的姜妧。
姜妧早收拾好了東西,陸景城一來,便帶著東西上了車。
路上,氣氛異常沉默安靜。
陸景城開著車,姜妧坐在后座。
“你去國外有什么打算?”
“打算去爺爺給我找的那家公司?!?p> “嗯。那公司挺有潛力的。以你的能力,應(yīng)該能很快適應(yīng)。”
說完這兩句,兩人就像是久未見面的老同學(xué)或者十分不熟的鄰里,瞬間就尷尬的沉默下來。
仿佛剛才的對話,不過是為了客套而寒暄。
“爺爺?shù)牟∏樵趺礃???p> “還好?!?p> “嗯?!?p> 陸景城心里有很多話想跟姜妧說,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緘默。
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合適。
或許,這個時候,他就該當(dāng)個稱職的啞巴才對。
但若是什么都不說,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跟姜妧再見上一面,再跟她說幾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