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的數(shù)量并不多,韓珂猜想,這所病院有這么多的房間,不可能每個房間都對應(yīng)一把鑰匙,應(yīng)該有許多房間的鑰匙是通用的。
想著,韓珂看著面前的瑪利亞女士,她的年紀(jì)并不大了他多少,但是卻有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韻味。
韓珂說道:“尊敬的瑪利亞女士,我是來……哎,我剛才想說什么來著…”
韓珂陷入了片刻的遲疑,他總不能明確說自己是來要鑰匙的,這樣未免顯得有些理由牽強。
瑪利亞持著一節(jié)手杖,面帶微笑:“不必用這么禮節(jié)性的稱呼,格曼大師算是你的師父,我是他的第一任徒弟,嗯,你叫我?guī)熃憔秃昧??!?p> 韓珂點頭,接受了這個稱呼,忽然道:“對了,瑪利亞師姐,你不是一直住在病患的大樓嗎,怎么突然來到這個地方了。”
在他的記憶里,瑪利亞倒是經(jīng)常在大樓里無微不至地照顧其他的病人——雖然他從沒見過其他病人的模樣。
瑪利亞的眼皮皺了皺,似乎有一些疲倦,她微微點頭,道:“沒什么,我只是最近心情有一些不舒服,想出來散散心,你知道的,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心里難免會有一些壓抑……”
韓珂笑了笑,道:“那個地方的氛圍確實有些沉悶,抽空出來走走當(dāng)然是好的,嗯,在工作之余,也要注意心情的放松嘛?!?p> 瑪利亞點了點頭,問道:“你的病好些了嗎,我聽阿梅莉亞說,你的病情最近又有些趨向嚴(yán)重了,可以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嗎?”
韓珂想了想,他對自己的病情也了解不深,只好如實回答道:“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整個亞楠的街上都是駭人的野獸,城市被封鎖,獵人所剩無幾,格曼大師成了一個協(xié)會的會長,我還看見了變成野獸的阿梅莉亞……還有,我去到了一個叫拜倫維斯的學(xué)院,見到了那里的院長,他跟我說了很多聽不懂的話……嗯,總之,感覺就跟所有的夢一樣,既倉促又模糊。”
瑪利亞靜靜聽著,忽然瞇著眼,笑道:“那你有沒有夢見我呢?”
韓珂搖了搖頭,誠實道:“沒有?!?p> 瑪利亞嘴角下?lián)P,歪了歪頭,道:“怎么,你的心里就沒有師姐嗎,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喲。”
韓珂臉龐有些泛紅,說道:“也許,下次會有的……”
瑪利亞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她仰起頭,臉上忽然又浮現(xiàn)出一絲憂愁,從韓珂有記憶開始,這副表情似乎才是她的常態(tài)。
“師姐,你在擔(dān)心什么嗎?”韓珂問道。
瑪利亞凝視天花板,怔怔出神,忽然,她開口道:“你說,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神呢?”
韓珂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問這個問題,不過想起夢里約瑟夫卡和威廉大師的話,他便回道:“應(yīng)該…有吧?!?p> 瑪利亞輕輕嗯了一聲,道:“那你說,對于那些做錯了事的人,神會降下什么樣的懲罰呢?!?p> 韓珂有點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便說道:“也許凌遲,處斬,大卸八塊?”
“……”瑪利亞瞥了他一眼,又回頭繼續(xù)凝望起天花板,“如何真是那樣的話,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可是所謂的神啊,我卻沒有看到它對有罪的人做出任何的處罰,又或許,沒有處罰便是它最大的懲罰,它所愿意看見的,就是這些人活在悔恨和自責(zé)中的樣子啊……”
忽地,瑪利亞閉上眼睛,低頭呢喃道:“其實,我們都是有罪的人呢……”
韓珂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道:“師姐,你在說什么呢,你怎么會有罪呢……”在他的記憶里,瑪利亞一直是病院里最為善良的那個女人。
瑪利亞抬眼,注視著韓珂,目光變得復(fù)雜而溫柔,她輕啟嘴唇,說道:“你還小,很多的事情你不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它同時也很小,每個人從出生之始,就身負(fù)著諸多的罪惡,而我,已然無可救藥了……”
韓珂全然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他只是附和地點頭,叉開了這個話題:“罪不罪的什么,誰又知道呢,這個世界是動蕩而又扭曲的,我們身處其中,又哪知道什么對與錯呢,我覺得,我們大抵不必拘泥于過去,要把我們的目光放到更遙遠(yuǎn)的未來嘛。”
瑪利亞低頭沉思,她壓低了聲音,讓韓珂也無法聽清:
“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p> ……
……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凝重。
半晌,瑪利亞開口打破了沉重的氛圍:“對了,你還有什么事嗎?”
韓珂想了一會,說道:“師姐,我還有一件小事想問你?!?p> 瑪利亞道:“哦,是什么事呢?”
“我在病房里呆得太久了?!表n珂眼轱轆轉(zhuǎn)道,“這里的環(huán)境很封閉,我不太習(xí)慣這種沉悶的生活,我想有更寬闊的個人空間。”
瑪利亞目露疑惑:“所以?”
“我想離開這所病棟,出去走走。”
“不行?!爆斃麃喒麛嗑芙^了這個要求,隨即又緩和了一下語氣,道,“你不能出去。”
“為什么?”韓珂不解。
瑪利亞嘆了一口氣:“外面的世界充滿了許多未知的危險,我不能允許你出去冒險,再說,你的病到現(xiàn)在還沒好,到了外面又突然發(fā)病了該怎么辦,總之,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還是呆在病房里最好?!?p> 韓珂攤了攤手,說:“那我總能在樓里走走吧,你們平常都把我鎖在那間病房里,我連活動的空間都沒有多少?!?p> 瑪利亞的眼皮眨了眨,像是思考了一秒,她說道:“可以?!?p> 說著,她解開腰間的鑰匙串,從里面取出一把銅制鑰匙,放在韓珂的手心,叮嚀道:“這是你房間的鑰匙,以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了,不過請記住,最好不要去往其他病人的房間,他們的病情很重,行為也非常危險?!?p> 韓珂接過鑰匙,禮貌點頭:“謝謝師姐。”
“嗯?!爆斃麃啘厝岬攸c了點頭,“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一些事要做呢。”
韓珂應(yīng)聲,再次道謝后,便轉(zhuǎn)過身去,走出了這座幽暗的鐘塔。
只不過,在他離開后不久,透過病樓上的窗戶,他瞥見剛才那個叫做西蒙的神秘男人,悄然走進了星辰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