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被海水侵蝕少許的木窗,懶洋洋地灑在貨艙里。
希露可睜開眼,瘋梅林號正迎著浪頭加速向前,太陽之下有幾道模糊的影子在飄蕩,像是海鳥張開的翅膀。
“你醒了?!?p> 萊提莎正雙手抱膝靠著船艙外的門。她手上拿著玻璃瓶,一顆透明的彈珠卡在瓶身處。
希露可知道萊提莎不喜歡睡覺,對她來講似乎發(fā)呆和睡覺都能算休息。
芙彌曾和希露可私下談論過,也許她也是個漂泊者。那對豎瞳和這奇怪的習性或許很有參考價值。
“要喝嗎?”她晃了晃飲料瓶,希露可知道這個東西,這種彈珠汽水瓶曾歷史性地推動了汽水的銷量。
希露可點點頭,她倒也不客氣。
萊提莎站起身離開船艙,數分鐘后再次回來,手上多了一袋彈珠瓶。
希露可小心翼翼地將彈珠按進瓶子,冰鎮(zhèn)過的汽水噴泉般涌出瓶口。
汽水在搖晃之后早已蓄勢待發(fā),希露可險些被噴了個滿頭。
萊提莎看著這一幕,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這艘船上只有她一個人會喝汽水,其他人覺得這只有小孩子會感興趣,但也曾紛紛拿起酒瓶和她碰杯。
“水溫降下去了,今天就能離開這片海域?!?p> “伊芙利特小姐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不知道,”萊提莎又灌了一口飲料,“也許還要追獵利維坦的血裔,或者把找到的遺寶送回坎瑞德?!?p> 看著希露可疑惑的雙眼,她補充道:
“我也只是得到了上船的許可,她想怎么行動全看心情。”
“不是……那個,你說的遺寶,都是什么樣的?”
在踏上這片土地之前,希露可就聽旅店的住客說起過,搖籃里遺寶遍地,隨便撿一件都能賣個不菲的價錢。
“幾顆寶石,戾獸骨,以及符文碑?!?p> 希露可勉強知道前兩個是怎么一回事。
寶石自不必說,海格里謝與東炎的富人們都喜歡這種亮閃閃的玩意。
而戾獸骨算是稀缺的資源,大部分血統(tǒng)純正的戾獸在死亡后身體都會迅速腐爛,骨頭極少有能保留下來的。
聽老練的獵人說,這也是搖籃詛咒的一部分。
至于符文碑,大部分獵人,甚至幾乎所有人都不需要那些東西,就連能賣掉那些石碑的地方都不好找。
但那些收符文碑的商人,往往會給出令人瞋目結舌的天價。
她曾親眼見證人類用語言撕裂大地,用舞蹈點燃天空。
那是被稱為“魔法”的技藝,是千萬人中的一人才能理解的知識,也是將被稱為“奧能石”的燃料化作武器的籌碼。
而符文碑,那些是留存在世界各地的“咒文”,來自古老的精靈,甚至邪惡的戾獸。
如果不是因為有認識的人也在研究這些,希露可根本不會了解它們有什么價值。
“他們找到什么都跟我沒關系,我來搖籃只是為了完成老師的課題?!比R提莎伸了個懶腰,一口氣喝完汽水。
“你們呢?那家伙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她年紀太小了?!比R提莎看了一眼芙彌的睡臉,又看向希露可。
“我不知道,”希露可搖搖頭,“我來這里只是為了找一些東西?!?p> “比如說?”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該過來。”希露可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那塊秒表。
“哦,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天意’對吧?我在圖書館里見過很多小說都有這樣的故事?!?p> “圖書館?”
“呃,就是萊艮尼斯國家圖書館,在諾戈汀城南邊,老師每周都要我過去,但是他管不著我看什么?!?p> “我只去過范倫茲拉格的圖書館,那里的墊子很舒服,但是有點擠?!毕B犊商痤^,回憶起過去的日子。
“希露可,你的靈匙是「星辰」對吧?我在《祀冕舊錄》里見過對它的描述,”萊提莎話鋒一轉,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祀冕舊錄》,在獵人之間姑且不算是秘密。
從最早的搖籃開拓時代,就有人為這片土地制作了筆記,上面記載了大量關于搖籃的知識。偶爾也能找到價值不菲的秘辛。
哦,不。
希露可突然想起一件事,雖然不是很重要,但莫名有點在意。
在酒館的時候,老板娘給自己講述的關于搖籃的事情,會不會也是在《舊錄》上看的?自己當時給出的價碼都足夠買一千本了。
好像……確實是被坑了一筆。
“祂以繁星化作明燭,點燃名為穹宇的幕布。”
“希露可,《舊錄》里關于「星辰」的記載幾乎全是空白。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幫你實現(xiàn)任何目標,搖籃并不是唯一的途徑。”
萊提莎看著希露可,她的瞳孔深處流露著急迫。
“但這”
她看著萊提莎有點失望的模樣,對方沒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聽到芙彌翻身的聲音,二人不約而同回過頭,但睡在船艙的紫發(fā)少女仍沉睡在清晨的酣夢中。
“這個給你?!比R提莎掏出一條吊墜。
黃金的貓頭鷹側臉,略感尖銳的刻痕證明了工匠純粹且強大的刀工。
“作為加入柯尼漢威的禮物?!?p> “早飯準備好了,別忘了吃。”萊提莎站起身,留下這句話后走出了船艙。
“希露可?你醒得真早。”
“啊,哦,只是肚子餓了?!?p> 聽到芙彌的聲音,希露可慌忙整理了一下思緒。
“約翰先生準備了早飯,我們也過去吧?!?p> “真慢啊?!?p> 伊芙利特身上只纏著繃帶,除了遮蔽重要部位之外,很難想象她這樣做的意義。
二人看著她用剔骨的尖刀插進盤中的魚片,就著辣椒一口吞下,又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魚湯。
伊芙利特雖然起得很早,但為了趁早確定航向,她幾乎每次都是最后一個走進餐廳的。
總是睡不夠的希露可則永遠比她晚一步,芙彌有時候會先來這里解決早飯。
“今天是‘海魚’?!?p> 希露可也不客氣,坐下來學著伊芙利特的模樣就是吃。
看著站在原地的芙彌,希露可投出好奇的目光:
“怎么了,芙彌?”
“她不喜歡海味,你暈倒的那周她吐了三回?!币淋嚼卣f道。
她從身后的柜子旁取下一筐蔬菜。
“湊合著吃吧?!?p> “說起來,那些戾獸的肉味道不錯,老約難得舍得做大份。”
希露可認同地點點頭。
老約是瘋梅林號上的廚師,也是整條船上除了伊芙利特以外力氣最大的水手。
即便戾獸的肉很難處理,常常伴隨著超乎想象的血腥味,瘋梅林的廚師總能找到最合適的將它們開膛破肚。
芙彌當然知道戾獸的肉是什么味道。
在最艱難的時候,她為了治療壞血病不得不欠點錢,而坎瑞德外圍的戾就是她一天的飯。
即便那些肉算不上多難吃,可每當她看到那些怪物的皮膚時,剛有反應的胃瞬間就沒了勁。
該說不說,老約做的飯遠比自己在坎瑞德嘗過的要好得多,此刻回想起這段時間的餐桌,多少又有了點進食的欲望。
飽餐一頓的希露可和芙彌回到船艙收拾行李,二人背上了自己不多的家當。
“就送你們到這里了,”萊提莎遞給希露可一個紙盒,“里面裝的是信號筒,你們到達下一層時用得上?!?p> 芙彌知道這個東西,似乎是東炎的時陵畫廊的工匠學徒做的,拉開繩子后,筒里會飄出帶顏色的煙。
原本沒想著頂著被戾獸覺察的風險使用這些,但希露可的實力遠比自己想象得要強,就算會暴露應該也沒問題。
“這是瘋梅林號改裝過的,不會和別的獵人的信號弄混,”她頓了頓,思索了一下,“你們應該也沒碰上別的獵人,也不用在乎這個?!?p> 確實,萊提莎的猜測很準確。這回輪到芙彌詫異了。
這么說起來,一路上她們根本沒有見到其他獵人,按理來說越往下的地方獵人越多才對。
或許是因為這里已經沒有多少能拿的遺寶了吧。
“希望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p> 看著站在甲板揮手的萊提莎,二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這艘船說到底還是給她們帶來了好感,盡管多少還是要付出些許代價。
告別瘋梅林號,希露可拿出戾獸的角。
按照芙彌的指示,她用小刀一點一點刮著角的一側,透明的粉末隨著風揮灑到海中。
“這真的有用嗎?”
看著角粉被風吹散,希露可愣在原地。
“它已經指出方向了。”
鯨角磨成的粉末朝著更高的海域飄散,像是在空中鋪開一條路。
角粉被陽光照射,難以言喻的光亮照射在海面,匯成一道影子的河流。
“我們走吧?!?p> 角粉所指的方向和橋梁的通向仍存在著不小的差異,每當這個時候,二人不得不加快腳步繞過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