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重逢之后
我從黑暗中醒來。
這里是哪里？好像是一條大河的岸邊，下半身感受著江水的波濤，好舒服，好親切。
“你終于醒了，你是溺水了嗎？”順著聲音來源望去，一只雄性直立生物正蹲坐在我身邊，頭上布滿水珠。“那個，我從欄桿那邊看見你從水里漂上來，以為你溺水了，應(yīng)急處理了好久。你都沒反應(yīng)，啊！那個，請放心，人工呼吸什么的小便宜我對沒干！”
人類，這個概念不知道為什么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
我站起身，隨手一揮分開身上濕處的水，望向那個人類。
“好厲害啊，一下就烘干了衣服，小姐你是潛水員嗎？”
我身上的是一件紡織材質(zhì)的連體裝，可能和這個世界的所謂潛水員，服裝很像吧。
“不，我不是那種或者其它什么的，為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換一身好了?！?p> 我看向面前人類的衣服，觸摸了一下自己的連體衣，連體衣便化作水汽消散。
“啊！這個，我不是故意的?！比祟愇孀×搜劬?，背過身去。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正好可以觀察到服裝背面結(jié)構(gòu)。
“開始復(fù)制，移植?！?p> 水流從腳裸攀上全身，編織成和人類一模一樣的服裝。
“喂，我問你，人類是這樣的嗎？”
“啊？喔，這和我的衣服變得一模一樣，太帥了，要讓凌空知道了他會找你拜師學(xué)藝的吧！”人類似乎沒見過這種能力，變得很激動。
但我也是第一次用這些能力，卻順手得像用了很久的工具。
而且，從剛剛醒來開始，從見到這個人類開始。
有什么東西在一直流入我這里，從這個人類那里“流”進我的身體里，我感覺自己從一個空殼的存在，逐漸變得有了什么自己說不上來的東西。
我感到充實。
“那個，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我望向自己水中的倒影，「她」好像在說著一個字。
“流?！?p>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叫「流」自己必須叫「流」。
“我叫葉羽，目前還是明宮學(xué)院學(xué)生，你看著比我還小，流你是哪個學(xué)校的？”
“我不記得了，不，應(yīng)該說，我什么都不知道?！?p> “家庭地址？”
“我好像沒有家。”
“親人呢？”
“好像也沒有?！?p> “什么？流小姐，我不明白。”
“我的控水能力。我可能，和你們很不一樣，不，是根本就不一樣。也許……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我的親人，因為，因為，”我為什么會變得這樣低迷？有一個想法在告訴我這樣是不對的，但是——
“因為你可能不是和我或者和這個世界上其他人一樣的人類？”葉羽拉著我坐下，又對我說：“你會傷心，會激動，會溝通，會理解別人，很漂亮，也很帥氣，這就夠了。哪怕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類，也沒有哪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你在難過沒有同類，傷心，因為沒有家人，沮喪因為自己和世界不同。但是！
“你是獨一無二的！每個生命的降生都會改變這個世界一次，只不過大多數(shù)人改變的程度不如那些偉人罷了?！?p> 葉羽喘了口氣，意識到對我說了些讓人害羞的話，立馬轉(zhuǎn)過身去，解釋道：“我，我只是覺得電影里主人公說這些話很帥，不想把帥氣的場合都讓給你而已?！?p> 我的臉好熱。
“??！對了對了。”葉羽又轉(zhuǎn)過身來：“我是一個人在明宮市生活的，就怎么說呢？有的時候確實很無聊，父親又平日忙得在其他地方到處跑，你要是——”
“可以啊，我可以做你的新家人喔?！?p> “啊，那可真，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要問這個啊！”葉羽絕望地大喊。
你的想法我全都感知到了，葉羽先生，我可是擁有你口中“獨一無二”的控水能力的“人類”嘛，而你是個水組成的純?nèi)祟愢浮?p> “那，流，歡迎?！比~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向我伸出了手。
“嗯，我很榮幸，葉羽哥哥?！?p> 好刺眼的白光啊···.-
睜開眼后，葉羽首先看到了醫(yī)院的白色壁燈，自己身穿斑馬病號服躺在病床上，床邊坐著一個睡著的男人。
“凌空？”
凌空聽見叫喚，猛地整個人彈起，晃晃葉羽的身體，一拳捶在葉羽腹部。
“咳····咳，凌，空，你在干嘛？”
“是真人??！不是靈魂！你知道我們有多擔(dān)心你嗎？為什么要在那種時候到處亂跑??！”凌空一連說了一串表示擔(dān)憂和譴責(zé)的話。
“你們，是在哪里找到我的？”葉羽的腦回路仍未跟上現(xiàn)在的展開。
“中央湖公園的噴泉邊上，得虧你能暈倒在那種地方啊，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我身上一點傷沒有？只是暈倒而已？”葉羽記得自己中了嵐的風(fēng)矢，還被從高空扔了下來，難道是夢嗎？
失去意識之前，好像聽見了流的聲音，難道是被她救了？
“我出去給姐姐打個電話，”凌空起身向外走：“辦手續(xù)快的話下午就可以把你接出去了，姐姐很擔(dān)心你，一會兒你自己打個電話?！?p> “是！長官！”
“服了你?！?p> 隨著凌空“啪嗒”關(guān)門一響，房間里恢復(fù)安靜。葉羽將上身靠在床頭板上，細細回憶自己的遭遇。設(shè)計師、使徒，我真的碰上了這些？
還有剛才的夢境，似乎是流的記憶。
“啊——流小姐，你在哪里啊——”
“我就在這里，羽哥?！?p> 葉羽腦海中傳來流的聲音，同時葉羽的右手開始釋放出水流，水流在葉羽面前凝聚、重塑成人形，漸漸勾勒出五官，身材。
藍發(fā)少女如出浴一般破水而出，碧藍的眼睛正好以非常近的距離和葉羽對視，整個身體壓在半躺著的葉羽身上，右手按著葉羽的肩頭，左手則牽著葉羽的右手。
“流，你·····”葉羽看著從自己身體里“出來”的流，震驚的表情久久不去：“你怎么會在我身體里？”
“當(dāng)然是給你療傷了，你可是受了致命傷，以人類的承受能力怎么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毫發(fā)無傷。”流長呼出一口氣：“為什么，羽哥?！?p>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來找我，命都不要，明明在那種時候，人類的最優(yōu)路線是逃走才對?！绷骷鼻械貑柍隽藷o法理解的問題。
“因為我忘記了很多事，但你卻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所以找到你，我也許就可以找回自己?！比~羽尷尬地將視線從流臉上移開：“當(dāng)然，當(dāng)時也根本逃不掉?！?p> “喂，姓葉的，沒事了就下床走兩步，跟我去把手續(xù)辦完早走?。 绷杩罩苯油崎T而入：“我讓你去和姐——噫——
此時的流依然保持著壓在葉羽身上的姿勢，兩人的臉湊得很近，在凌空眼中仿佛正要接吻。
“等下，凌空，聽我解釋！”葉羽才反應(yīng)過來勢頭不對，急忙向凌空辯解：“她只是——”
“羽哥是流很重要的人，羽哥給了流很重要的東西。”流裝出一臉無辜，無邪的表情看向凌空。
“誒！已經(jīng)進展這么快了嗎？打擾了，二位！”凌空轉(zhuǎn)頭便急火煉地又沖出去了。
相視無言。
“那個，流小姐，能下來了嗎？”
流松開葉羽，一個輕盈的翻身便站到了地上，
“流小姐，我，有給你什么重要的東西嗎？是騙他的吧。”葉羽側(cè)身下床，換上了空內(nèi)鞋，坐在床沿上。
“我和你之間到底……”葉羽腦海中思緒翻飛，不由自主地咬著手指：“我都看到了，有些很不一樣的片段……”
“我蘇醒之后，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你，葉羽?！绷魇种心蟪鰞蓚€水娃娃：“從那一刻起，共鳴就開始了，先天的控水能力讓你的，作為人類的情感通過我的感知加入到我的構(gòu)成之中?！?p> 所以這就是從流記憶里看到的景象。葉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想這就是嵐想要除掉你的原因吧，因為和羽哥的共鳴讓我有了普通人類的情感和知性，”流把水娃娃送到葉羽面前：“因為使徒相較于在歲月中積累出的情感，因為一個待判決的種族中的一個個體而產(chǎn)生的情感，在嵐眼中會有失公允。”
“讓嵐失望的是，我不僅救下了我的共鳴對象，”流將兩個水娃娃合二為一：“因為嵐的攻擊使你受到了人類身軀無法挽回的致命傷，我為了治療，只能將自己的一部分構(gòu)成分離出來，彌補人類軀體上的缺失，進而和羽哥融為一體。”
“所以，這就是你會在我身體里為我療傷的原因。”葉羽感激地望向流：“謝謝你，流小姐?！?p> “不，我，我只是想要救下對我來說獨一無二的存在.····”流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什么？說話聲音有點小，流小姐。我聽不清?！?p> “總之，在融合的過程中，「流」感知到了葉羽的所有情感，溫暖、幸福、傷心、懊悔。不甘等等，”流雙手撫住心口：“羽哥交給了「流」人類的心，無論何時，和任何人戰(zhàn)斗，流，都會靠這份心，去應(yīng)對，流會守護這個人類世界。”
流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對葉羽回頭說道：“所以，讓流一個人去戰(zhàn)斗，流不想羽哥失去這個世界，但更不想失去羽哥?！?p> “喂！流小姐，等一下！”葉羽趕忙起身想拉住流。
流從窗戶口一躍而下，葉羽整個人伏在窗口。
“再見了，葉羽哥哥，無論結(jié)果如何，當(dāng)個普通人活下去?！?